西尔维娅没有应答,多丽丝则随便应和着:“噢,多么神奇。”
没见到大帅哥本就让她十分烦躁,大帅哥竟然是兽医的事实更让她大受打击。
罗德曼并未在意,他轻轻吹响了叶片。奇特的调子缭绕在问诊室内,海瑟薇觉得嘴里的药糖正在消融,喉头冰冰凉凉,仿佛在吃薄荷糖。
多丽丝抬起眼皮,橙金色的眸子微眯。西尔维娅微眯双眼,严肃地注视着罗德曼的一举一动。
“……又是魔法,切。”
多丽丝小声囔囔着,撑着下巴将视线转到一边,某个白色的家伙在她脑中一闪而过。
罗德曼小心翼翼地催动着药糖融化。他将药糖的糖浆延伸至女孩的喉部,然后,他看到了一团暗紫色的光团。
那是……什么?
按照往常,药糖与音乐会告诉他病人的病灶,病因与治疗所需的药草,可是今天,他并没有得到任何启示。药师的直觉告诉他,不能再深入探究,但——
他可是主任药师!
罗德曼瞥向西尔维娅,那位刚刚被圣子先生授予“第一歌姬候选”荣誉的年轻歌姬。要是能治愈她的妹妹,不说贝币——光是这份人情,都能够让歌姬小姐举荐他为宫廷药师,甚至攀上贵族,荫庇子孙……
必须,探知!
罗德曼下了狠心。俏皮可爱的曲子变得急促。海瑟薇感觉嗓子疼痛,仿佛有寒风做成的刀刃在刮她的喉咙。但检查是必要的,罗德曼医生也已经在努力了……她不能在这个时候拖后腿。
坚持一下吧,一小会儿就没事了。
于是海瑟薇一声不吭,只是暗自抓紧了沙发上的坐垫。
“主任,”有着冰蓝双眸的蓝发青年出现在了问诊室门口,轻轻敲响了问诊室房门,“患者似乎很痛苦。”
乐声止息,翠叶不鸣。海瑟薇闻声抬头。西尔维娅与多丽丝也循声望去。门口的青年眸色冰冷,似乎毫不畏惧门内的某人。
多丽丝立刻捂住了嘴巴,以防她发出一些不合时宜的声音——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如此精致的男士。对方给她的感觉像玻璃,又像冰雪,但又多了些许匕首凌厉的寒光。
罗德曼不再和颜悦色。他直起身子,怒视莫里森:
“出去!”
沉默在室内回荡。
“……”莫里森扫了眼惊诧的海瑟薇,“您的方法不对。”
“我的方法不对?”罗德曼冷笑一声,“伊莱,我坐诊的时间比你的年龄都大,什么样的病人没接手过?我知道你入会的成绩很优异——但资历也同样重要。”
“以为看几本医书就能治病救人,那可
是大错特错啊。”
莫里森沉默片刻,轻笑一声:“好的,主任。是我的错。那我可以旁观学习吗?”
“随你。”罗德曼冷哼一声。他的技术可不是看看就能会的。于是他重整笑容,对西尔维娅赔礼道歉:“抱歉,百灵小姐,伊莱医生年轻气盛,让您见笑了。”
“没事。”西尔维娅没什么表情,“继续吧。”
罗德曼点点头,重新吹响叶子。莫里森则一声不吭,安静地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
含着药糖的海瑟薇瞪大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对面青年胸前的工牌——
“莫里森伊莱。”
绝对是,绝对是这个名讳。
禁忌之书上的字符,那黑红相间的文五线谱旁,以诡异符文点饰地的召唤祷词上,写的正是这个名讳!
海瑟薇不安地望着青年,甚至忽略了喉间的疼痛。传闻,不可直视神明。如果这位医生真的是邪神先生的化身,那么——
“嘶。”海瑟薇痛得抽搐了一下——不过并非来自对面的青年,而是来自于罗德曼的音乐。
“痛。”海瑟薇小声说。
罗德曼似乎并未听到,仍在吹奏那急促的曲子。对面名叫莫里森伊莱的青年却皱起了眉头。
海瑟薇没有办法,只得继续抓紧身下的沙发坐垫。簌簌的冷汗从她额间渗出,似乎一切又回到了最初的那间白色病房。
实际上,罗德曼此时什么也听不见。他的耳畔是呼呼的风声,鼻腔是咸腥的海水。他的心头缭绕着一种令人窒息的,诡异的气息。
随后,他看到了无上的财富,无上的荣光;他看到整个阿兹卡那都在为他欢呼,称呼他为最伟大,最智慧的药师;他看到夫人小姐们为他献花,贵族的老爷少爷对他毕恭毕敬;国王赠予他贵族的撤称号与土地,嘉奖他治好了长公主殿下的失忆症。圣子与圣女对他发出邀请,说伟大的神明大人也愿意给予他更多的庇佑——
咔。
蓝色的天空破碎,罗德曼整个人向下跌去。他看到病患的家属追上门来,哭着诘问他为何要杀死他们的女儿。所有的同事都窃窃私语,对他投来冰凉厌弃的目光。罗德曼想要呼喊,想要解释,转眼却看到了一具被裹尸布包起的尸体——
那是他接触的第一名涉及到魔法生物的患者,是他踏上魔药药剂师的原因,也是萦绕他此生的,隐秘噩梦。
看不清面庞的少女亡魂抱婴儿,逆光盈着泪:
“罗德曼医生,你为何不救我?”
……
“罗德曼先生?罗德曼先生?”
西尔维娅先人一步将倒下的罗德曼扶起,靠在沙发靠背上。海瑟薇喉口的疼痛削减许多,她吓了一跳,也跟着站了起来。
“他、他死了吗!”多丽丝脸色苍白。
“……还活着。”西尔维娅收回探在罗德曼鼻尖下的手指,黑着脸道,“只是昏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