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能如此视性命如草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被白无双的态度激怒,琉璃抽出腰间的软剑便朝他刺去,却被他一个侧身、轻而易举地躲过。
白无双气质本就超凡,原先一头乌发,一袭雪衣,颇有清风朗月的翩翩公子之姿;如今黑发变白,雪衣成玄,邪魅之感扑面而来,宛如地狱诞生的魔神,具有毁灭一切的魄力与决心,令人光看,便生出三分畏惧。
琉璃扑了个空,却仍不死心地朝他继续倾刺,不出意外,皆被白无双一一躲过。
最终两人的交手以白无双右手两指稳稳夹住琉璃的剑峰告终,他望着琉璃气急败坏的模样,悠然开嗓。
“琉璃姑娘,你知道我最欣赏你哪一点吗?”
琉璃自知不敌,软剑收腰,故意呛他道,“能被你欣赏的,也不是什么好的品性。”
白无双唇角的弧度却如荡开的涟漪般逐渐扩大,眼眸是掩不住的笑意,他畅然道。
“说的没错,正如你方才的举动,我最欣赏的就是你不自量力的一腔孤勇。”
不自量力、一腔孤勇。
如此狠毒的定性,琉璃如遭雷击般钉在原地,往事一幕幕袭上灵台。
是她求雨前夕故意撞上衔珏的剑,才会让衔珏因救她消耗大半灵力,进而导致第二日清虚子的惨死;
是她不顾敌我悬殊,非要在深夜潜入地牢营救晚笙,才导致他们一步步落入白无双的圈套;
她的满腔正义、她的勇敢无畏、她的善良悲悯,竟全都成了他人给自己设下的圈套。
原来,她是错的。
她竟然是错的。
一旦识海接受一个认定,曾经那些从未被注意到的、铺天盖地的事实与细节一齐在颅内涌现,让她愈发觉得自己错得离谱,冲得她灵台发昏,整个世界都天旋地转起来。
突然一股温暖的力量挟住琉璃摇摇欲坠的肩头,伴随着一股镇定的灵力涌入她的体内,她这才从识海中回过神来,察觉自己浑身抖得厉害,四周有无数个声音在她耳畔叫嚣。
“休听他妄论,他在蛊人心智。”
是衔珏,他在不知何时已瞬移至她身旁,对她轻声抚慰,随着一阵熟悉的檀香沁入心脾,琉璃睁开朦胧的泪眼,嗓音带着抖道。
“可那夜.......”
她想对他倾诉,却被他打断。
“那夜,你不去地牢救晚笙,她必死无疑。若我现在问你,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你还会去吗?”
衔珏一言道出关键,宛如在暗涌混沌的黑海里将她一把捞了上来,琉璃的灵台瞬间清明。
如果她不去,晚笙会死,她还是会选择去,怎样都会去。
因为有个人曾对她说过,有些事,既是见到了,便没法装作没见。
因为这才是她自己。
她没有错,错不在她,错的是设下陷阱之人。
琉璃坚定心性,再望向白无双,果然发现他背在身后的右手正在施展通识之术,他方才就在蛊她心智。
琉璃愤怒之余,心底生出无限唏嘘。
没想到短短百日不见,白无双已阴险到此等境地。
百日前,那个哪怕耗尽千年修为也要吞下整个洛河镇妄念、保百姓安居乐业的白无双,百日后竟利用她的侠义良善、利用无辜百姓,设下如此一个置他们于死地的局。
若非她与金玉还颇有些渊源,他们定逃不过此劫。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与师叔从未加害与你,反而还在西山救了你一命。”
琉璃的嗓音带着无限的苍凉,起码在今日之前,她一直都觉得白无双是好的。
“哈哈....”
向来淡然的白无双却突然笑了起来,嗓音癫狂而悲怆,厉声反问道。
“为什么?你还敢问我为什么?”
“问问你的好师叔!”
琉璃凝眸,霎时没了声响,心知他是在介怀沈生之死,她将目光投向她身侧的衔珏。
许是方才那番折腾,衔珏灵力损耗得厉害,不仅浑身狼狈,眼眸里的惫态更是像要溢出来,他撇下眸光,没有接话,倒像是默认。
怎么能怪他呢?
琉璃万分不解。
若不是她求雨前夕的无意扰乱,兴许那日身陨在西山的便是衔珏,没有人比她更明白衔珏是下定了多么大决心与勇气,才敢迈出那一步的。
“那是他的命数。”
琉璃嗓音坚定,那日痛失挚友的也不止他白无双一个,他们同样失去了谷雨。
因果轮回,又岂是他们能左右?
“闭嘴!”
白无双咆哮着截住她的话头,嗓音震怒。
“若不是他许诺能救活他,这世间起死回生之术诸多,啊生不过一介凡人,如何会枉死!”
夹着灵力的嗓音宛如飞出的刀片朝琉璃三人飞来,琉璃抽剑一个挽花挡掉所有攻击。
琉璃立马联想到玄灵圣女的圣血也是只能在死者亡故的七日内发挥效力,从这个角度来说,衔珏确实耽误了白无双复活沈生。
这头,白无双的眼眶却飞速洇红,他缓缓背过身去哽咽道,“他本不该死,该死的,是我!”
许是这深沉的悲伤太过浓烈,在场之人皆为其所感,保持静默。
就在几人僵持之际,突然,琉璃感知到不远处正有大批魔兵飞速袭来,她警觉地望向身旁的衔珏。
他似也有所察觉,此刻的神情一改方才的哀伤,变得凝重,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灵力大开的白无双。
琉璃小心翼翼地抽出腰间的软剑,却发觉她握剑的手抖个不停。
方才魔宫一役,她又何尝不是灵力大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