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
无患子朝父女俩喊了声,喜乐爹一愣,却下意识回头看了眼被打得匍匐在地的黑衣男子,正巧他也正抬头望他,眼神满是凶狠。
喜乐爹想了想,还是将到手的银两放下后,方才带喜乐离开。
“你是他们什么人?”
黑衣男子缓缓从地上爬起,望着无患子的眼眸带着打量,嗓音丝毫不惧。
他早看出他是修士,但凡修士不得随意杀害人命。
“路见不平。”
无患子嗓音利落,他潇洒挺身收剑,欲转身而去。
“那你也看到了,我们是公平买卖、合理合法。”
男子悠悠嗓音从无患子身后袭来,引得无患子一阵恶寒,驻足不前。
“你们修士啊,就是喜欢多管闲事!”
男子不紧不慢地抱怨道,他捡起喜乐爹留下的卖女钱,唇角浮出得意一笑。
“他不卖给我、也是要卖给其他人的。我不收这家的女儿,也有下一家收。”
“就算你救得了这一家,那下一家呢?这天底下卖儿鬻女的穷苦人家可遍地都是,你如何救的过来?”
“自不量力!”
男子随口一言却如雷击般灌入无患子的灵台,他脚底如生根般杵在原地许久,久久无法回神。
是啊,根本没用。
他救不了。
若那年冬日,没有父亲卖小妹得来的银钱,他们一家都将饿死。
纵使他阻止了这一次,也阻止不了下一次。
困住他们全家的远不止今年的大旱,还有两年后的瘟疫,还有二十多年后的人魔大战。
普通百姓的一生,本就命若飘萍、凄苦不已,在三灾八难、天灾人祸的夹缝中求一线生机。
纵使一生竭尽全力,能得善终亦是万分侥幸。
可这世道就该如此吗?
人们为何不能生来就幸福安康、平安喜乐。
他又该如何改变这世道?
突然一段新的记忆袭入无患子的脑海,那日庙会,喜乐没有丢,可父亲却叹气到深夜。
几日后,小妹终还是一个劳作后的夜晚消失了。
无患子捂着疼痛的脑袋瘫坐在原地痛哭。
错了。
不该是这样。
人的一生不该如此绝望与凄苦。
一定有更好的路。
待他回过神来时,眼前已是小盒那张天真烂漫的脸,她的嗓音带着惊奇。
“如何?找回喜乐了吗?”
无患子眼眶中的泪水却愈发肆意。
他在刹那间开悟。
若想救回千千万万个“喜乐”,他必须改变这个世道。
他抹干眼泪朝小盒点点头,并最后一次拥住了她,在她耳边轻轻道了声,“谢谢。”
紧接着他坚决地推开她,站起身来,道出了那句令日月宝鉴痛苦了千万年的话。
“小盒,天地阔远,我们不该沉迷于一时的情爱当中,上苍给予我们天赋与慧根,更该用来普度众生。”
原来,是这样。
日月宝鉴泪盈于睫。
就为了这样一个男子。
不值啊,真不值。
因为他根本就从未爱过她。
她看到当年的自己不解地叫住无患子的,对他反复纠缠,要求他给出一个交代。
她看到被纠缠不已的无患子无奈之下抛下她、回了无极宗。
她看到千年前的自己愤恨至极,在一夜之间屠了整个村庄的百姓。
她看到她浑身是血的站在无一人生还的村庄中狂笑,血染红了她洁白的衣襟,直至千年都未消褪。
她看到无患子联合全无极宗之力将她封印到锁妖塔。
她看到她在锁妖塔里苦苦挣扎了一千年。
“哈哈哈........呜呜呜。”
日月宝鉴大笑出声,笑到最后竟哭了出来。
她惊悚的笑声跌落成呜咽声,一时间吸引了顶峰所有人的注意,众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攻击,密切关注塔台上的动静。
“快去取珠!”
白无双趁机继续朝她施压。
日月宝鉴却视若罔闻地陷在原处,神情寥落。
“阿宝!”
白无双终是按捺不住,旋身至她身前,在她耳边低语,“千年之仇,只差一步。”
可日月宝鉴却像是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眸里杀意尽褪。
她出神地望着白无双的眸子,嗓音喑哑,“无双,如果我发现,千年前是我错了呢?”
白无双不解凝眉,追问道,“为何?”
明明是无患子先惹得她,不仅负了她,还将她封印到锁妖塔,日夜折磨千年。
日月宝鉴面色愈发惨白,她唇边扯开一抹苦涩的笑。
“因为我突然发现,原来从始至终,他都只当我为妹妹,是我自己会错了意,执着千年。”
一旁匍匐的无患子却闻声猛然抬眸,眼眸泛红,唇瓣颤动,像是想说些什么。
“对不起。”
日月宝鉴终于释然,她转头朝无患子致歉,只觉身体一轻。
“她、她.......”
望着日月宝鉴逐渐透明转淡的躯体,琉璃惊讶到结巴。
衔珏却眉宇微弛,淡声道,“她的执念消了。”
其实日月宝鉴的躯体早在锁妖塔千年的炼化中消逝,如今能支撑她成形不过是她千年以来累计的怨念,一旦怨念消散,自然不复存在。
“不!阿宝!”
白无双嗓音略潮,他一把搂住日月宝鉴,却发现竟一把穿过了她。
日月宝鉴手中化出一盒,飞向琉璃道,“这是承诺于你的开盒,只能开一次。”
琉璃飞身接住,紧紧攥入怀里,拱手作揖,“多谢。”
“你竟还有一次开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