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想醉,一壶就醉了。喝了许多都无事,说明您本心也选择了清醒。”颜皖知莞尔,何必自欺欺人呢?担忧也好,愤懑也罢,江映华终究没有胡闹,行事中规中矩。在情与理上,她虽重情,却还是站在了法理的一边。说到底,她只是过不去自己心里的那道坎儿。
江映华苦涩的笑笑,仰首望着明月,压着嗓音道:“皇家子嗣生来便居于高位,惹得人人艳羡。但凡是人,便都有往上看的心思。可我深知,立于皇庭,往上一步,便是千夫所指。登高跌重,绝非伤筋动骨那般简单。这个道理,三哥岂会不懂。”
“殿下慎言。”颜皖知闻声一惊,什么叫人人都有往上看的心思,这话断不能乱说。以昭王的身份,再往上看,便是绝路了。
“与你唠叨两句罢了,做不得真,不必害怕。我知足的很,只是想不明白三哥的打算。”瞧着颜皖知警觉审慎的模样,江映华好似梦回六年前,初见这人,便一直是这副表情,似乎是画在脸上,不会变的。
“西疆的动向,约莫后日能有音讯。永王的动向,明早肯定有了。殿下不必再想,不如早些休息,养精蓄锐。”颜皖知躬身作揖,柔声劝谏。
见人不起,江映华有几分无奈,这人装作朝堂老夫子的做派时,她是真的束手无策。“罢了,依你,别再这儿学虾米,没水给你游。”江映华放下酒盏,起身调侃,便信步回了房中。
曹松见她入内,便紧走两步,来到颜皖知身边,有些忧心道:“长史,殿下这……?”
“管事无需忧心,殿下没醉。”颜皖知轻声回应,抬脚离开了庭院。
第53章 兄妹争锋
第二日晨起, 江映华因着心事,起的早了些。卯时,她正在用早膳, 管事匆匆跑来, “殿下, 府门外有一马夫打扮的人, 说自己是并州刺史, 有急事求见。亲卫拿不准拦着他,他竟将头都磕破了。”
江映华听得此话,也是一惊。放下食箸, 快步走出去, 道:“引吾去看。”
步履匆匆的赶了出去, 江映华见着了来人, 约莫五十出头,一身杂役打扮,看着甚是疲累。江映华蹙眉,冷声问道:“可有堪合印信为证?”
那人见到江映华,赶忙叩首一礼, 从怀间颤巍巍掏出了印信,自证身份。
正在此时,颜皖知骑马自外间归来, 行色匆匆, 一脸严肃。江映华转眸看向她, 便知她有要事,是以出言吩咐:“你二人一道进来, 正厅议事。”
“吴刺史,你先说说要报何事, 怎如此狼狈?”江映华在正厅落座,直入正题。
那老刺史转眼瞄了下颜皖知,江映华勾了勾嘴角,“尽管说来,她若是靠不住,便是陛下和本王都蒙了心了。”
刺史闻言,朝着颜皖知躬身一礼,“下官有眼无珠,不知是颜长史,恕罪。”
颜皖知躬身回礼,“吴刺史,正事要紧。”
“殿下,臣连夜来此,乃是为永王入京一事。您下令并州驻军西进,而昨日傍晚几乎同时,并州都督李笑便暗中调兵,控制了府衙。臣觉察此事蹊跷,恐州府内有人与永王里应外合,便扮作百姓,溜出来报信了。”吴刺史正色回报。
州府都督围了刺史府,倒是新鲜。江映华听得此语,暂且按在心里,转头问颜皖知,“长史的消息与这可相关?”
“回殿下,前方线报,永王一行人马自银州出,经宁州入并州,一路无人亲眼见过永王其人。探子急报,昨夜并州边防驻军与永王人马沿河僵持,期间两方各有传讯,但至今无进展。”颜皖知躬身,有条不紊的回禀。
“西边军动向还需几日?”江映华蹙眉,此间事或有诈。
“最早今晚,最晚,后日可到。”颜皖知见江映华愁眉深锁,便也猜得几分。
“吴刺史,空口无凭,并州地方事务,本王无权插手。吾会派亲卫暗中护送你回去,另命长史修书一封直递京中,烦请刺史一并署名用印。”江映华思量须臾,开口吩咐。此事眼下线索不多,还得上报朝廷决断才是。
二人依言,共同修书一封,道清原委,江映华过目后,一并盖上官印,嘱托颜皖知八百里加急,递送大内。
此间事了,江映华吩咐管事引刺史下去休息,晚些送人回去。独留颜皖知在侧,苦思良久道:“此事你如何看?”
“并州曾是永王治下,不无勾连可能。若密报归来,边军确有异动,那永王只怕不是入京兴师问罪这般简单了。而至于这两千亲卫护送的人,若真是永王,殿下不得不放弃并州军,加紧再布防线;若不是,永王便是用诈,定要借边军行谋反之实。”颜皖知分析的十分清楚。
江映华听罢,深感二人思量到了一处。可这分明是她最不愿见到的,若真如颜皖知所言,三哥不是因为母亲身故,一时冲动,而是蓄谋已久,伺机而动。
江映华手撑额头,长舒一口气,道:“此次,不论真假,三哥出其不意,我骑虎难下了。调度并州军,在我职权以内,可若是擅动振威军,我手握兵符的事,便瞒不住。但传讯京中请旨,一来一回起码三日,并州真的沦陷的话,我难辞其咎。皖知,我,我该如何是好?陛下可有传讯来?”
“陛下尚无传讯。殿下,事急从权,大局为重。眼下唯一局势最不明朗的,便是并州。臣命人再探,今日傍晚便能有消息,殿下何不早做打算,安排好部署,一声令下便能开拔?”
“若我带两千亲兵,再命封地六千州兵随我先入并州,你代我补一请旨的奏表,如何?”江映华的语气近乎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