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四目相对,没来由的有几分尴尬。江映华告了密,赢枫自然清楚,这二人躲了许久,仓促撞见的确难堪。好歹是赢枫年长些,知道江映华丢了心上人难过,便放下身段,拱拱手道了声:“昭王安好。”
“岂敢劳您这等御前红人问好,安王殿下,您先请。”江映华微微侧过身子,将宫道让出来,语气中不无调侃。
赢枫哂笑,忽而回忆起方才陛下案前的奏本,好意提醒:“昭王这是往承明殿去?可巧,估摸着陛下正要寻你呢。休养日久,也该有些事情做了。”
这人当真是深谙气人的话术,说着这等言辞,却一脸柔情,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好似真的发乎本心,尽是好言提醒般。
江映华就是左右看人不顺眼,让了路她不走,江映华便自己拂袖离去。赢枫站在原地嗤笑,“人不大脾气不小。”
江映华快步往承明殿去,入了宫门,便瞧见陛下从大殿内出来,身后跟着密密麻麻的宫人,显然是要出去。江映华想起今日休沐,或许此人另有安排,暗道自己来的不是时候。
瞧见这缩头乌龟般躲了几个月不见人的幼妹,陛下亦有些惊讶,缓缓近前道:“朕本要去宫外畅清苑走走,遣了赢枫操持,你既来了,便一道去。”
闻听此言,江映华心有不满,怎么哪儿都有赢枫。碍于陛下的命令,她今日又有求于人,无奈只得应下,躬身一礼道:“谢陛下。”
一行人缓步出了宫门,前方宫道上停了宽大的舆车。江映华伸出手去,让陛下擎着登了车,她也一道跟着上去。方才她便觉得陛下的脚步隐隐有些虚浮,车前摁着自己手的力道也是软绵绵的,这人最近处处奇怪。
车内未让随侍近前,陛下瞧着呆坐的江映华,忽而发问:“枫儿说,你大婚当日就给了她一封休书?”
好么,那厮背地告状的把戏学的倒是快。江映华心尖一颤,登时变了脸色,自座位上滑落在地,怯怯道:“是有这么回事。她既是女子,容臣胡闹一次,不打紧吧?”
陛下自袖间掏出了一张皱皱巴巴的纸团子,丢给了江映华,冷声道:“你自己收着。”
江映华不明所以,匆忙捡起,展开瞄了一眼,竟是原来她写的那封休书。陛下的朱笔在上面改改划划,抹去了好多难听的措辞,复又在尾端圈了个朱批的“准”字来。
江映华大惊,这算是陛下暗地里成全了她。她全然不在乎陛下维护赢枫的颜面,改了辞令。将一张薄纸精心收进了袖间,柔声道:“谢陛下成全。”
陛下冷哼一声,又道:“你这厮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主动送上门来,想作甚?”
江映华正了正身子,一本正经的请求:“陛下既问了,臣便直言。颜皖知失踪三个月杳无音讯,臣在宫中无事可做,恳求您恩允,准臣外出寻她。”
“趁早死了这条心,朕不准。”陛下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直接回绝。
江映华难掩失落,默然良久,方又抿了抿唇道:“臣不会胡来,只往宁州看看,不成便回来,求陛下开恩可好?”
宁州?陛下闻听这两个字,凤眸登时眯起,“你从何处得知的宁州,老实交待!”
江映华脑子嗡的一声,瞬间瘫坐在地。她当真是急糊涂了,怎就把影卫的消息说漏了嘴,这下彻底完蛋了,要如何解释,才能扯出个瞒过陛下的弥天大谎来。
“回宫!”陛下扬声吩咐,看着江映华的反映,便知晓事情不单纯,再没了游园的心思。车驾调转了马头,才走出没多远,便又回去了。
江映华紧张的指甲扣进了肉里,在晃悠悠的车上眸光闪烁,一言未发。待舆车停稳,陛下扯着人直接拽进了承明殿,“朕今日有的是时间跟你耗。”
她慌乱的大口喘息着,耷拉着脑袋,可思绪却是一片空白。陛下从未提过颜皖知失踪在宁州,这谎话她编不出来。
二人僵持了半个时辰,江映华脸色煞白,陛下冷眼瞧着,冷笑道:“怎得,想了这般久,还没个圆融的说辞骗朕?这是给脸不要,等朕去查了?”
这等阴狠的嗓音,江映华许久不曾听到过了。若真让她生疑去查,只怕风卷残云般把广元殿的人酷刑筛上一遍,原委也就水落石出了。江映华心知瞒不住,只得颤声道:“是臣的人,不……是,是皇考留给臣的护卫,不是,不是歹人。”
江映华头皮发麻,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陛下将信将疑,伸手扯过了江映华的衣襟,逼着人与她对视,沉声道:“话说清楚,朕和太后怎不知皇考给你留了什么护卫?”
“是皇考留的,臣先前也不知的,臣不,不敢撒谎。”江映华紧张的舌头都打了结,“臣没用过,是…是颜皖知的事让臣乱了方寸,不得已才用了。”
陛下犀利的目光审视着眼前人,江映华的确吓着了,也不像是在说谎,便又问道:“多少人,怎么递的消息,谁跟你联系的,自己说清楚,别等朕一句句盘问!”
虽是心惊胆寒,江映华还没傻到竹筒倒豆子。影卫的存在,绝对为君王不容,说了便会被清剿殆尽。
“臣只知道大抵有三十个人,姓甚名谁一无所知。当初是出了宗正狱后,他们跟去了北境,主动找上的臣,信物乃是皇考的一枚金簪。
至于这次,亦是大婚当晚臣偶然得了纸条传讯,便让他们护佑颜皖知去了。这些人一直在查人下落,从未胡乱行事,求陛下明鉴。”江映华半真半假的糊弄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