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姐,华儿剑术无甚长进,您已是万金之躯,怎好刀兵相向?”江映华有些犹豫的反问。
“无妨。莫要轻敌,朕不会留手,你小心应对,输了是要领罚的。”陛下眸色淡淡,语气淡淡。江映华最是熟悉,她越是如此,便越是没有回旋的余地。
颜皖知领着一众侍卫姗姗来迟,“陛下,已安排妥当,您随时可以动身。”
陛下闻言,转头看了江映华一眼,“走吧。”
江映华抬脚跟上,陛下的步子不急不徐,每一步都十分稳当,上山的路途中,不曾说过一句话。
颜皖知在她二人身后,领着一众侍卫警觉的跟着,都是谨小慎微的,生怕弄出一点动静来,扰了二位主子的雅兴。
那山算不得高,登顶很快,山顶是一片开阔的空场,站在那儿,能够遥遥俯瞰四四方方的京城,也能远眺蜿蜒的护城河自西向东,生生不息的流向远方,北方广袤平原外的重峦叠嶂交相掩映,构筑起大楚的藩屏。
见二人在山顶迎着秋风登高望远,颜皖知抬手制止了侍卫,侍卫会意散开来,四下观望着周遭的情形,无人近前打搅。
长久的随侍君前,哪怕只是一个背影,颜皖知都能察觉那人不同的心境。
直觉告诉她,今日的陛下满腹心事,站在山巅的背影透着疲倦和压抑。
墨色描金的锦袍裹在身上,也挡不住满腹愁思的沉重。
相较于老成的陛下,她身后的昭王亭亭玉立,那瘦弱的肩膀总给人一种青涩稚嫩的感觉,一身红衣随风摇曳,多了几分潇洒自如的英气。
一路走来,江映华隐隐觉得陛下似乎有心事,但她不开口,江映华也不好出言询问。只得默默站在身后,等着她的吩咐。
良久,陛下语气很轻,语调却透着沉重的开口:“华儿,过来。”
江映华闻言,近前几步,在她身后站定。陛下微微转头,目光却停留在山下的景致上,“告诉朕,你看到了什么?”
江映华循着她的视线观瞧,秋日的旷野,实在没什么能入眼的风光。陛下看得不是景色,是她的江山社稷,黎民百姓。江映华眸光一转,轻声回道:“放眼四海,皆是长姐的心血所付。”
陛下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不过转瞬便又消失不见。她长叹一声,眉心微微蹙起,一脸凝重,“若是不累,在这儿切磋?”
“长姐定夺就是。”江映华乖觉的回话。
“皖知,拿剑来。”陛下转身,扬声唤着。
颜皖知闻言,小跑着将二人的佩剑送了上来,毫不耽搁的拱手又退回了山路的石阶旁。
江映华拿过剑来,定定的站在那儿盘算,今日长姐心情不佳,自己该出几成的力气,既能让人痛快,又不会失了分寸。
陛下似乎是看出了她的心思,拔剑出鞘,“丑话说在前头,今日切磋,非是点到即止。你若伤了朕,朕不会追究。若是朕伤了你,你自认倒霉。可听得明白?”
“长姐?”江映华诧异的抬头,满眼不解。
“接招。”犹疑间,陛下已经出招,凌厉的剑风扑面而来。
江映华闪身退步,拔剑格挡一气呵成,心里暗道,长姐的剑术非但不曾落下,速度远胜从前,就连招式都更狠辣了几分。
陛下的剑招刚柔并济,如银蛇入海,左右周旋,上下游走。寒芒跃动间,手腕随着身势翻转腾挪,脚下步伐快而不乱,手上招式急而不燥。眼神犀利,专攻弱势,令人应接不暇。
颜皖知在旁观瞧着这姐妹二人一黑一红的厮打在一处,招招凌厉果决,偶有出其不意,若抛却二人的身份,这一场比试,饶是她这个不会半点武艺的人都能看得酣畅淋漓。
只是这二人皆是金尊玉贵,陛下虽明言在先,颜皖知私下里也实打实的为江映华捏了一把汗。
她拼尽全力,若是毫发无伤的赢了陛下还好,若是伤了陛下,又或是被陛下误伤,怎么算都是江映华吃不了兜着走。
而目前的形势,二人看似有来有往,但江映华应对明显吃力,常常落于防守的下风,如此看来,还是陛下技高一筹。
从前在长公主府,颜皖知就十分敬佩陛下,文武双全,日日黎明起身,先练剑,再温书。自己的事情处理完,收拾停当后,刚好是寻常人家起身的时辰,她还能精神饱满的召集门客谋臣,商议要事直到正午,寒来暑往,雨雪风霜,从无例外。
“当啷”一声脆响,将颜皖知的思绪拉了回来,她定睛一瞧,二人长剑相撞一处,正在势均力敌的较量,正当颜皖知揣度哪一方会先败下阵来之时,江映华突然收剑后撤,单膝跪地道:
“陛下,臣体力不济,认输。”
陛下挽了个剑花,将长剑立在身后,淡淡开口:“有些长进,却非要畏首畏尾。罢了,起来吧。”
江映华站起身来,将剑收回鞘中,转头给颜皖知递了个眼色。
颜皖知三步并作两步快速近前,接过了江映华手中的长剑,生怕陛下改了主意。
她转身走到陛下近前躬身等候,陛下有些意犹未尽的将剑扔给她,颜皖知接过便迅速退了下去,转头便将两柄长剑转交身旁的侍卫。
江映华杵在那儿垂眸不语,陛下自顾自的走到她身前来,与她挨得很近,“你既不肯听话,朕说得话也无用,自不会罚你。”
“长姐,您今日怎么了?”江映华觉得陛下十分压抑,终究忍不住开了口。
“无需操心朕,你长大了,行事分寸自己把握,沉稳些,莫揣着小聪明不放。”陛下一本正经的嘱咐着,颔首取下了腰带上系着的一枚锦囊,转手递给了江映华,“打开看看,收好了,莫声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