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映华闻讯,脑袋“轰”的一声,州府当真有内鬼,不然是谁给布防撕开了口子,节度使怎会悄无声息的窜来南线?
五十里,急行军何其迅速。江映华即刻下令,退往二十里外的城外隘口隐蔽备战,命一队人马往节度使驻地,速速搬救兵。
远在范阳的颜皖知得了细作的奏报后,无暇思虑江映华为何行事如此跳脱。脑中直觉提醒着她,江映华固执不肯从命返京,定然是两州之内有她不忍放手的险情。思及节度使有意回防匪巢,颜皖知委实心忧江映华的安危。
是以她未敢耽搁,依着密报中的所在,与世子请命,带了自己的一行兵马,马不停蹄的赶赴江映华的驻地,本想接应,顺带面对面的亲自劝人回京。
黎明时分,东方的天色泛着鱼肚白,颜皖知带着援军抵达了江映华本来的驻地,却被守军告知,江映华早在昨日傍晚便拔营北上。
疾驰而来的路上,颜皖知已然察觉到,中途有节度使军经过的蛛丝马迹。听得此语,她心下慌乱不已,赶忙调转马头,片刻不敢懈怠,径直北上。
两个时辰后,一处因数次战事而破败不堪的隘口前,两股兵马正在激烈厮杀,从地上铺陈的累累残躯尸首和空中弥漫的浓重的血腥气里,便能窥见这场战事的惨烈。
遥遥地,颜皖知便瞥见一个红衣银甲的姑娘,满身浴血的骑在高头大马上,提刀厮杀在乱军之中。
“糟了!”颜皖知暗道不妙,转头吩咐领兵的将军:“快,杀过去,殿下有难。”
将军忙命令士兵列阵,加速冲向乱军之中,不过须臾功夫,再回首已经没了颜皖知的影子。
江映华已苦守了近三个时辰,敌军人多势重,来势汹汹,据守的关隘又破败。她不得已亲自冲锋陷阵,提振士气,希求苦撑到援军前来。
眼下的江映华早已挂彩,于筋疲力尽只有一步之遥。多亏颜皖知的那身软甲,不然此刻她该是没有力气挥刀了。
杀红了眼的姑娘如今只是固执的循着肌肉的记忆,疯狂的将屠刀砍向身旁围拢的乱军,反应已经不算敏捷了。
敌方又发起了一波羽箭攻势,江映华眼前一片纷乱,胡乱的格挡着射来的箭矢。
顷刻间,江映华眼前闪过一个黑影,好似一头恶狼自空中扑来,江映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何事,便被一股向下的惯性扑落马下,重重摔在地上。
随即入耳的,便是一声吃痛的尖叫。
江映华大睁着惊讶的双眸,定睛一瞧,这身上如巨石一般压得自己喘不过气的人,竟是颜皖知!
顾不得这人从何处冒出来的,置身沙场,她回过神的第一反应就是将人推开,迅速抓起身旁的武器。
就在她意图伸手的刹那,她猛然发现,颜皖知的背上插了一支箭,这人的脸色因吃痛无比苍白,冷汗涔涔,五官拧作一团,只是满眼担忧的看着自己,却已经说不出话。
“你,中箭了。”江映华心下大惊,这个连武艺都不会的傻子,是如何鼓足了勇气飞身过来,大着胆子给自己挡箭的?
颜皖知忍痛,闷声开口:“您,无事…就好。”
别过头去,江映华的余光瞄见身侧已经杀上来的援军,勉强扯出了一丝笑靥,“谢了。能动么,我带你走。”
颜皖知闻言,皱着眉头点了点头。江映华抬手摸到一把长刀,毫不迟疑地朝着颜皖知身后砍去,颜皖知被寒芒吓得抖了抖身子,不自觉地闭上了眼。
江映华一刀砍断了他身后的箭矢,只留了不长的一截,方便带人逃离。
江映华翻身起来,伸手将人从地上拉起,一手提着染血的长刀,一手紧紧握着颜皖知纤细的腕子,将人护在身后:“傻子,跟紧我,躲好了。”
一路厮杀躲避,江映华找到了自己受惊乱窜的战马,战马有灵性,见了主人便主动跑来,江映华拉着颜皖知飞身上马,在亲随的掩护下向北离了疆场,正欲后撤入城,迎面撞上了带援军而来的副将。
嘱托好副将与地方军合力迎战,江映华便径自离去,她自己的伤和颜皖知的伤都不适合再留在战场耽搁。纵马往最近的城中寻个落脚点,才是当务之急。
第28章 仓皇回京
江映华与颜皖知同乘一马,在亲卫的护送下一路疾驰,终于在北面二十余里的一个小县城落脚,差人请了郎中来。
这郎中是江映华特意为颜皖知请的。
江映华随行护卫里,有陛下自宫中拨来的通晓医术的女侍卫,自是用不到外面的郎中。军营中的军医粗犷,江映华担忧颜皖知细皮嫩肉的,养尊处优惯了不适应,便想着寻个民间的郎中来给人诊治。
江映华的刀伤自肩膀横贯肩胛骨,直指左侧后背的后心位置。狰狞的刀口翻开了皮肉,看着触目惊心。
那医女极其轻柔地,小心翼翼拆卸着江映华身上的甲胄,即便如此,趴在床榻上的小人仍忍不住从牙缝里发出阵阵吃痛的闷哼,脸上的汗水更是与泪珠般滑落。
太痛了!
在危机四伏的战场上,江映华不觉有这般痛楚。许是眼下暂且安全了,她才恢复了常人对疼痛的感知。
医女手上动作不停,精心的为她清理着伤口,手法熟练的将伤药缓慢的洒落,眼中满是疼惜,忍不住开口道:“殿下这伤,非留疤不可,这该如何是好?”
江映华试图分散注意力减轻疼痛,便与她聊了起来:“一道疤痕罢了,又不是丢了胳膊断了腿,无需在意。”
“殿下怎能如此说?您什么身份,竟平白受了这样的罪,若是陛下知晓了,该多心疼。”医女说着,声音都颤抖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