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皖知当她醉了,恭敬地劝道:“酒醉伤身,小酌怡情,殿下少饮些。”
江映华嗤笑,复又坐下来:“呆子,啰嗦,回吧。”
一场冗长费时的宫宴,总共有三人来与江映华敬酒,一是颜皖知,一是她曾经的下属小将,忠义侯世子,还有一人,便是乔安的嫡子,她的表哥,如今的禁军中郎将。
这朝堂便是如此,能有故旧僚佐念着旧情,江映华已经很感激了。
旁人不敢或不愿前来,江映华也能理解。自己在他们眼中,定无甚好印象的。
若是江映华有搅合朝事的心思,便也会主动拉拢一二,念着她的身份,无人敢怠慢。只是江映华终究不想,三年前初到北境,她动过那样的念头,而后却被自己驳斥的干净,觉得大逆不道,对不起君亲父母。
宫宴散去,江映华拔腿就开溜,混进出宫的人群中,干脆躲回了府中。回府之时,距离晚间家宴,也不足两个时辰了。
午间菜品纹丝未动,喝了太多的酒水,江映华的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遂唤人给她熬了些许清粥,生生压下了灼热的刺痛。府中人愈发疑惑,殿下此次归来,行事太过反常,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何苦回府来。
不出江映华所料,陛下在宫宴散去后稍事休息,便遣人去寻江映华。宫人们四处搜罗这个祖宗,愣是半天没找见。她趁乱出宫,守卫也没能觉察,让陛下发了好大一通火气。
待到家宴开始,江映华才肯现身,座位与午间无异,外人看去,定要觉得她高高在上,风光无两,位极人臣。
一别三载,本就与宗亲不甚亲近的江映华,在家宴上也不愿言语。
她虽是晚辈,但身份摆在那儿,除却上首的二位君主,便属她尊贵。她不主动攀谈,旁的长辈也不好问话,毕竟无人摸得准陛下缘何将人扔去苦寒的边地,与流放无异。
太后近来身体不好,时常觉得困倦,便早早离席。江映华见母亲走了,顺势便开溜。她用了障眼法,迷惑众人,只当她是随着太后而去,实则这人直接出了宫门。是以陛下第二次试图寻人,竟又扑了个空。
江映华打宫中出来,改换行头,化身一玉面小公子,策马直接奔向颜府,停在府门对着小厮唤道:“叫你家郎君出来赴约!”
小厮并不识得她的身份,但见她衣着气度,还有这霸道的语气,也不敢轻怠,赶忙入府通传。
不多时,颜皖知匆匆出来,一身银灰色的锦袍,看着比平日里清新自然了许多。她正要拱手见礼,江映华不想被人识破身份,抢先一步开口:“颜兄,多年不见,逢此良辰,何不秉烛夜游叙叙旧?”
颜皖知不知这人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只得顺势做戏,吩咐小厮:“我出府一趟,牵马来。”
待颜府备好了马,二人并驾齐驱,走在热闹的街市上,颜皖知纳闷,出言询问:“殿下此时不在宫宴上,溜出来有何要事?”
江映华回眸睨了人一眼,俏皮道:“缘何我一定该在宫宴上?缘何出来便是要事?我亦是京城子民,怎不可与民同乐?还有换个称呼,叫我九爷好了。”
“是,九爷自然使得,所以,咱往何处去?”颜皖知暗觉好笑,也被她勾起了兴致。
待行到一处小摊前,乃是一摊主卖斗笠,江映华兴冲冲跑过去,选了一个女子样式的素纱斗笠,丢下一锭银子便回身上马。颜皖知看她如此手笔,不由心疼起那方银锭来。正当她诧异之时,江映华却转手就将斗笠顶在了她的头上。
“您作何如此?这是姑娘家的玩意儿。”颜皖知故作恼火。
“戴着吧,我看合适。”江映华笑意深沉,又补了句:“颜兄威名赫赫,这面容难免有人认得,我不想生事端,就难为你装一装姑娘家,你这纤瘦柔弱的身姿,很合适的。”
“九爷有命,皖知只得遵从。只是银子不是您这么花的,您那一个银锭,能买下整个小摊来。”颜皖知暗自瘪了瘪嘴。
“我知道花不上那么多,懒得背碎银子,怪沉的。若是你带荷包了,那一会儿你替我付钱可好?”江映华这话摆明了财大气粗的娇小姐脾气。
“所以您这是逛街来了?”颜皖知总算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
“中秋灯会热闹,我却从未感受过。以后不知还有没有机会,也不知这般心境能留多久,趁着时光正好,也热闹一回。”
江映华忽而正经起来,她厌倦了太章宫的清冷肃静,倒是相中了这一番人间烟火气。
颜皖知未来得及回应,江映华便又问道:“听闻最美的花灯出来的晚,我有你这大才子在手,你会给我赢回来的吧。”
颜皖知心道,原来您拉我出来是为这,“您若想要,皖知尽力。”
“无趣无趣,出来玩能不能活泼些?”
江映华眼看就要撒泼了,颜皖知忙道:“自是可以,您别恼。”
“你可知这些小摊儿,哪种吃食美味?我晚间没吃东西,有些饿了。”江映华回眸,娇俏的望着颜皖知。
这可难为她了,她平日也不逛街市的。况且江映华身份在那,岂能出来乱吃东西?
“皖知没吃过这些,真的不知。要不为您寻处酒楼?京中酒楼我倒是熟悉。”颜皖知试探着问道。
江映华思量须臾,“不妥,今日不想吃玉盘珍馐,就要试试接地气的。”说罢她打马往人群里钻去,颜皖知赶紧追上。
行至一处馄饨摊前,热腾腾的馄饨掺和着小贩的吆喝,引了许多人在这里用餐,江映华来了兴致,翻身下马,将马儿拴在一旁,朝着颜皖知招手:“来来来,这家人多,一定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