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池,你说你的姆姆死了,那你还找得到吗?”
“饵人的骨头是拼得起来的,”梅池往嘴里塞了一块糖,二层窗外看得到潼中城连绵的灯火,“我记得姆姆的味道,我想把她拼起来。”
“虽然……拼起来的姆姆也不会活过来了。”
“阿祖,那你呢,那年和你一起被散修带走的饵人,叫什么?你也要找她的骨头的吗?”
祖今夕不敢看梅池的眼神,她隐在袖中的手微微颤抖。
门外的几个人偷听也不遮掩气息,完全是故意的,梅池都听到倦元嘉的嬉笑声了。
天极道院数年,祖今夕从不与人深入接触。
她在陨月宗和朝家姐妹也只是点头之交,人类太复杂了,越是深入,她就越困惑。
什么是对,什么是错,祖今夕自己都不知道了。
她是谎言铸成的存在,早就无法回头。
“是,所以我要给她报仇,也要替她去……看一看她的故乡。”
梅池:“好呀,我也是,反正二师姐也跟我们去西海,就算是公玉家的人我也不怕。”
“如果族人是他们卖的,我也要问出卖到哪里去了。”
她的语调轻松了许多,“阿祖,那今晚我们不要想这些了,先好好玩吧。”
“明菁和倦倦要和我们分开了,我怕我会很想她们。”
倦元嘉被明菁推了进来,瞧见宛如成亲的两个人,唉了一声,“注意点啊,这不能洞房。”
丁衔笛也冲了进来,“不许洞房!梅池才多大啊!不可以不可以!”
游扶泠哼了一声:“操心这么多。”
明菁刚才也听见了梅池的一番话,终于明白为什么梅池总问她借神光盏看看了。
比起明菁的母亲尚有人照顾,梅池的母亲早已不在人世,尸骨都被拆分,要找谈何容易。
明菁抱着手臂道:“梅池还小。”
梅池:“我不小了!我现在好大的。”
七年过去,饵人的身形也有变化。
倦元嘉看看梅池,再看看一袭红衣却面色惨淡的祖今夕,“是挺大的,都大过祖师姐了。”
梅池没听明白,丁衔笛把倦元嘉踹了出去,“滚滚滚,不许开我小师妹玩笑,要开找明菁去。”
倦元嘉对上明菁的眼神,“我敢吗?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一行人闹哄哄下楼,掌柜娘子得了不菲的钱财,目送几位离开,“真是热闹。”
潼中城的年节街边不少摊位,夜晚降临,各处发光,布告上还有循环的影灵画面。
倦元嘉勾着明菁的肩,瞥见上面的人,踹了一脚丁衔笛,“那不是你?”
几人纷纷看去,原来是公玉家的悬赏令。
悬赏令被新的布告遮住,只看得到丁衔笛的半张脸,依稀还是当年天极道院的麻子模样。
游扶泠端详许久,“真丑。”
丁衔笛喂了一声,“非得我和别人说你亲我麻子亲得如痴如醉吗?”
梅池被祖今夕捂住了耳朵,眨了眨眼。
明菁咳了一声,“大庭广众的,这样的话不要说。”
倦元嘉:“是你太正经了,真无趣,这种时候就该问如何亲的,怎么痴,怎么醉的。”
这一幕似曾相识,可见倦元嘉这些年举一反三用得不错。
丁衔笛也不害臊,涂着口脂的嘴唇在光下还有些许晶莹感,趁游扶泠还在看悬赏令,出其不意吻上对方的脸颊,“就这样亲。”
游扶泠给了她一脚,却被丁衔笛勾了回去,搂在怀中。
“至于痴和醉,你请我们吃顿饭,我让我家阿扇给你演示。”
她在原世界好歹不缺吃喝,唯一清楚丁衔笛的游扶泠皱眉,“我少你钱了,到处讨饭?真乞丐情怀啊?”
这话丁衔笛听了不生气,倦元嘉打圆场,“这有什么的,一顿饭而已,我当然出得起。”
“道院禁酒,我们好不容易出来,当然得大喝一场了。”
梅池:“我喝过一次!隐天司的……”
祖今夕:“什么时候?”
丁衔笛看向倦元嘉,“这可是你说的。”
堂堂倦家主君还要征求道侣意见,诚恳地询问明菁:“你允许吗?”
明菁转身先一步离开,“无聊。”
只是她身着的并不是平日的修袍,衣裙层叠繁琐,转身差点稳不住身形。
同样的衣裙,倦元嘉却穿得随意,足以看出这位主君在家族中是如何生活的。
倦元嘉挽起明菁的手臂,“这位娘子还是跟着我比较安全。”
丁衔笛啧了一声,“显得她了。”
她们一行人站在鹅川河道边上,台阶下是放灯的凡人少女,对岸还能看到背着法器的修真者。
再远一些传来修真界常用的女声,提醒修士遵守修真界的律例,玩普通游戏不要作弊。
潼中城最高的酒楼杯盏碰撞。
本地的酒名为喜相逢,是缅州山林的一种青果所酿造,上酒的时候倦元嘉还提及这酒的典故。
梅池不爱听故事,率先尝了一杯,辛辣呛鼻,她咳嗽好半晌。
这一楼冬夜不给凡人开放,实在太冷。
修士不畏寒风,披着大氅的倦元嘉哈哈大笑,“小梅池,我还以为你什么海量,都喝过隐天司的酒了,这都不行?”
梅池不服输,“再来一杯。”
祖今夕不爱这些酸甜苦辣,但梅池给的,她也会试试。
明菁坐在一旁查阅天极令的消息,明瑕祝她年节愉快。
游扶泠的天极令也嗡嗡作响,丁衔笛一看尽是炼天宗的消息。
她捏着酒壶喝酒,背靠栏杆,抬眼看夜晚绵延的灯火,嘟囔一句:“想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