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世,但凡拥有一个电子设备,想了解大部分的资源和知识都是唾手可得。
所以他自诩见识不需要再长,即使心知不便,也懒得再去从头学识字。
但王二不一样。
周檀垂下眼帘,看着三字经这三个大字,买这一本书就能难倒一个普通的农耕家庭。
杨家那种已经是举全家、全族之力才供出来一个秀才功名。
他打起精神来,“好!那我们每日晨起都要看书,至少认上三个大字才能起身。中午日头最好,每日都要练上一篇大字!”
说着,他放下手里的书,就下炕往外跑。
王二惊道:“干什么去?”
“找木匠再打张桌子!”周檀头也不回地喊道。
王二哭笑不得:“……”
想了想,还是跟上了他。
既然都要打张桌子了,不如再打个小书架。
既然决定做一件事,那就要做到最好!
周檀的怜爱心和胜负欲已经被激了起来。
桌子和小书架还没做好,但两人每日晨起都会在炕上认几个字才起身。
周檀最近斗志昂扬,热血沸腾。这种热血不免也带到了马上就要开肆的新铺子中去。
这边早早睡下养精蓄锐,只待明日开肆大干一场。
那边赶了一天的路,将将拖家带口在一间客栈落脚。
“这县里的客栈住一晚居然要五十文!抢钱嘛这不是,奇儿咱要不还是换到通铺去……”
“你小声些!人在外头还没走远呢!”杨奇嫌丢人,不满地低喊道。
王花这才悻悻地止住了声,安静了片刻,又开始小声嘀嘀咕咕起来。
杨奇不用听就知道她在嘀咕些什么,无非是骂客栈太贵、骂杨家村和镇上那些人太冷漠无情……
“行了!住都住了,换成通铺,传出去我儿日后在县里怎么做人?!”还是杨父听不下去了,呵斥了声家里没见识的婆娘。
对爹娘的争执,杨奇置若罔闻,转头在椅子上坐定,思付起刚才那一出有没有纰漏。
这回到县里过程虽然有些波折,但好在结果对他是有利的。
杨奇自认是个功名在身的读书人,纵然和人通奸偷情被捉了个现行,也自诩才子风流,清高洒脱。
就算顶着乡里无数指指点点,搞得镇上私塾待不下去了,心里也多是忿忿。
至于他唯一对不住的田哥儿,他想他也能原谅自己的不辞而别,毕竟田哥儿恐怕也不忍他一身才情,却被红尘俗气缠身,碌碌无为。
自私的人总能找到心安理得的借口安慰自己。
他之前和同窗一起来过县里几回,所以这次一进城,就直奔最繁华的瓦市勾栏街,先找了家饭馆子填饱肚子。
赶了一白日的路,全是些干肉饼子,硬得硌牙,谁能咽得下去?!
吃饱喝足后,才带着一直在饭馆外头啃干菜饼子等着的杨父王花,去找晚上住的客栈。
客栈自然也是专朝着繁华热闹的地界儿去寻,房间分为天号、地号、人号、通铺。
要是实在没钱,还有柴房和驴圈可以暂歇一晚。
一些带着货物的行商通常会留几个汉子睡在驴圈,守着贵重的马匹和大宗货物。
杨奇本想选天字号,就被三百文一晚的价吓退。而地字号的价,也是一间一百文一晚。
王花听得只言片语,就被吓得要出去,在外头一直肃着一张脸的杨父也是一惊,差点稳不住表情。
“咱不住了、不住了,在头上那家……”王花急得想扯走自家小子,又记起他一贯不喜他们在外头靠他太近,手讪讪停在半空,只好作罢。
还是小二察言观色厉害,看这人书生打扮,虽然神情羞窘恼怒,但眉宇间还有清高郁色,连忙说道:“这位老爷可有功名在身?我们掌柜的最是欣赏读书人,专门留了一间天字号给功名在身的老爷,不知您?”
换作平日小二也懒得费劲,这些穷酸书生多得是,他哪来那些闲工夫各个都招呼一遍。
但这段日子正逢县学招收学子,远道而来的多半是有门路入县学。
这会儿赌一赌人,可比平时划得来。
多问一嘴的事儿,要是真能结个善缘,那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杨奇眼睛一亮,作势咳了一声才说道:“某确实是有童生功名在身。”
“哎呦,竟是位这般年轻的童生老爷,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了!”小二瞥了眼帖子,连忙要引着三人往楼上去。
峰回路转到白嫖一间天子间,杨父王花脸上都浮现出喜色和得意来。
谁知,杨奇在这时却义正言辞道:“不可,某虽有功名在身,但白得掌柜的一间天字号房,心中实在惶恐不安。”
“比起其他同窗,某家中虽不丰裕,但还能住得起客栈,不如还是让给其他同窗吧。”
此话一出,小二一愣,杨父和王花也傻了。
倒是大堂里坐着喝茶吃饭的几个书生模样的人听到这里,直呼大义。
其中有一人格外振奋:“好!这位郎君真是我辈楷模!在下姓张名灿,字士光,不知阁下贵姓?”
杨奇见效果达到,心底松了口气,面上彬彬有礼地回道:“小生姓杨,名奇,字子长。”
面对读书人,杨父和王花天然有着敬畏。
他们也不敢当着这么多读书人的面,质疑杨奇的决定,尽管心里已经痛到滴血也得维持着面上的体面,打落了牙连着血往肚里吞。
等一众人寒暄几声后,杨奇果然找小二重新订了间人字号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