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对不住, 满汉全席今日的十份已经没了,客官您明日早些……”
“客官,我们掌柜的说了,今日开肆, 凡是买了戚风蛋糕的都能免费换成金橘奶油戚风,客官您要不要换……”
“客官这边请!二楼还剩下一个位……”
“客……”
四个跑堂的伙计今日在这上下两层楼之间来来回回不知跑了多少趟,但想起东家给的工钱比其他铺子高,疲惫的身体就一下子重新焕发了活力, 干劲满满!
好不容易挤进来的张灿诸人环顾四周, 拉着新认识的友人,连忙找到一楼大堂角落一处空桌坐下。
“这家铺子我盯了让人好一阵儿,今日一听竹童的报信就赶来了, 幸好还不算太晚。”张灿庆幸地松了一口气。
而他拉着的人正是昨日才结识的杨奇。
他看着店内这副盛况惊了一下, “这铺子生意竟如此红火!”
张灿忙着叫店小二,为他解答的是另一个同行人, “这你可有所不知了吧,这家铺子的东家是……”
听到隔壁那家沸潭楼竟然也是同一个东家的产业,杨奇面上恍然大悟, 然后很快恢复了一副宠辱不惊的神情, 仿佛他对这些钱财俗物并不感兴趣。
很快, 一个小二看到这边客人,迅速走了过来。
“今日开肆,我们掌柜的说了……毛巾卷,几位客官来点什么?”
张灿诸人随着小二一个一个地报‘菜名’, 眼底异彩连连,“这么多没听过的糕点和饮子,给我们每样都上四份!”
杨奇攥在袖子里的手一紧,就听到张灿豪气道:“今日容我请大家一回,还得多谢各位赏脸陪我来这家茶店铺子!”
杨奇攥紧的手又松了下来。
也许是觉得自己这番心绪起伏实在太过不体面,他脸色有些不太好,说出口时就不由得带了些情绪。
“某知兄台家资殷富,只是某年少游历时看遍人间疾苦,立志粗茶淡饭来饱腹,不喜这些奢靡点心,兄台不必加上我那份了。”
好一朵清清白白的白莲花!
这是周檀进大堂后听到这段话的第一感受。
再一看,果然是朵游历四方,看遍人间疾苦的‘白莲花’啊!
周檀笑出了声。
原本僵住不知所措的张灿等人听到笑声回神,脸色都有些难看。
这话是什么意思?说他们都是不顾人间疾苦的骄奢纨绔子弟?
杨奇说的时候很是情绪激昂,但说完看到桌上刚结识的三人脸色不好,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的话似乎有些直白了。
不过,那也轮不到旁人来说道。
他拧眉,转头看向刚才发出笑声的方向,却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他失声道:“……周檀?”
张灿看了眼周檀,又看了看杨奇,敏锐地察觉到什么,问道:“阁下笑什么?”
周檀笑了笑,说话直白,“不好意思打扰客人了,我刚才没忍住笑。不过我只是听着忽然听到了刚才那段话有些想笑,没别的意思。”
“至于游历四方……啊?”周檀故意声音一顿,给大家留下了足以遐想的空间。
杨奇脸色一僵。
张灿等人能考上功名又不是傻的,在看到两人的反应后就知道了事情可能和他们想得不太一样。
要是杨奇之前没说那番暗指他们的话,三人或许还会看在好歹认识一场的份上,为杨奇说句话,撑个场子。
但现在,张灿等人都有志一同地保持了沉默。
杨奇忍着上前动手的冲动,怒道:“周檀!就算你在这里过得不好,也不能空口污蔑!我可有功名在身!”
周檀故作惊讶道:“我好像从未说什么污蔑你的话,这空口污蔑有事从何而来?况且我过得好不好似乎和你没有多少关系。”
“还是把你们掌柜的叫来吧,连个后厨打杂的帮工都能在这里怼客人,这家掌柜的也未免太过心大了!”杨奇自诩读书人风度,不屑与他一个后厨打杂的哥儿计较。
没错,他刚才分明看见了这人是从厨房里头走出来的。
路过临时被叫住的小二神情一顿,站在原地也不动弹。
杨奇见此不由得皱眉,“你耳朵…”
“阁下既怜百姓疾苦,用不着吓唬一个半大的孩子,我就是掌柜。”周檀冷声淡淡道。
此话一出,不止是杨奇不可思议地疯了似的说着不可能,就连张灿等人也都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周围坐着的几桌食客却是早就听到了动静,侧头瞩目,这时不由得插了几句。
“是啊,掌柜的这不就站在阁下面前嘛。”
“周掌柜为人厚道,我吃这么久还没见过他凶下面的小伙计们,小郎君这么做确实有失风度了……”
“就是,刚才不还说什么百姓疾苦……”与张灿同行的其中一人轻轻嗤道。
偏偏声音又是那么的清晰可闻。
“你!”杨奇被又刺又气到脸涨得通红,终于意识到他竟然被一个粗俗泼辣的哥儿牵着鼻子走了。
他没想到这个泼辣嘴毒的哥儿竟然活得这般滋润,更没想到不过三两句话间,自己还居然成了众矢之的。
然而他剩下的怒火却在看到说话的人身穿平河县县学发的青衿时蓦地熄了火。
“……”
竟是县学的学子……
他移开视线,佯装没有刚才那一出。暗中深呼吸几下,忍着心中的恼恨酸意,竭力保持冷静回道:
“堂嫂,你怎么说我都不要紧,是非真相到底如何你知晓,我不解释。但我娘拖着病躯走了一天的山路来县里,就想来看看你们过得好不好,没想到堂嫂如今身份不同了,见小弟第一面就是嘲讽讥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