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母是个低调的张扬人,所谓的低调是她为人处世的低调不争,而张扬是她的本性,低调是张扬华而不实的外衣。早在打算去海市的时候,秦母就向村子里的所有人有意无意地说明了这个事情,她很享受村里人敬仰的目光,这让她浑身都舒爽。
张海平已经被秦忍踢出了秦家人之列,在云来县就把他踹下车了。
当秦忍带着秦家三个人回到大丰村的时候,吸引了很多村民的注意。秦家有个很有出息的儿子是有目共睹的事实,他们羡慕也嫉妒。
秦母唯恐秦忍在家闹起来将她积攒的脸面都丢光了,从口袋里拿出钥匙打开门的速度很快,进了门就将大门严严实实关闭起来,防止有好事的村民过来打听消息凑热闹。
秦家的房子很老,村里人基本都盖了新房子,只有秦家没有,红砖青砖砌成的老房子是秦忍生长的地方,一草一木都有他曾经生活过的痕迹。昏暗的厅堂墙上,秦父的黑白遗像挂在正中央,苍老的脸上的堆积着皱纹,正目视着前方。
“啊,老秦啊!”秦母扑到遗像前大声哭诉,“秦家断了根了!”
秦晓月与秦母隔了四十多年,却罕见的能得到她的真传,秦母大哭,她也嚎啕大哭,哭秦家悲哀的现状。
秦晓美一滴眼泪都没有,“走吧,你睡的房间我去收拾下,你休息一会儿。”
“好。”
姐弟两人上了楼,厅堂里的哭声骤然减小。
秦母狠狠掐了一把秦晓月:“哭什么哭,哭丧啊!”
秦晓月本来也没有眼泪,被掐得大叫,“妈,你掐我干什么?”
秦母擦了擦眼角,“去听听两个白眼狼在楼上说什么,我去给你舅舅打个电话。”
秦晓月:“哦,你给舅舅打电话有什么用?舅舅长得那么矮那么胖,回头秦忍打他跟打老鼠一样。”
“再胡说我撕烂你的嘴!”秦母挥开秦晓月,起身往侧门走出去。
秦忍的房间内,秦晓美驾轻就熟在柜子里找出洗干净的床单和被罩,虽然不是一套的,但都是洗软了的碎花款,看起来也清新。
“明天你和张海平就去离婚。”秦忍问她,“你有没有想要去的地方和喜欢的工作?”
秦晓美在椅子上坐下:“没什么打算,只要能离婚,我已经很满足了。工作的话,我已经工作够了,暂时没有想好干什么。”
“如果能继续读书呢?”
秦晓美愣怔:“什么?”
秦忍道:“你继续去读书吧,以前你供我,现在我供你。”
“我……我想想。”
两人正在说话,身边忽然飞来几只嗡嗡叫的蚊子,又吵又烦。秦忍伸手挥了一下,“怎么有蚊子?”
“蚊子早就出来了,这些年蚊子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毒,被咬一口要红肿好几天,又痒又疼。”秦晓美说,她起身看了看,正看到身后的纱窗破了个洞,蚊子应该就是这里飞进来的,“破了一块,我找找有没有胶布粘起来。”
秦忍:“1748,能不能杀蚊子?”
1748:“你有病吗?我是高等星系的高级文明产物,你让我打蚊子?”
这跟当初陆朔让他杀老鼠一样可笑。
“不行就算了。”
1748无语:“咬死你。”
秦晓美没找到胶布,倒是找到一盘没用完的蚊香。
“这是爸死的那天用的蚊香,没想到还在,你有打火机吗?”
秦忍不抽烟:“没有。”
“我再找找。”秦晓美继续东翻西翻。
“爸是死于突发性心脏病,你有空也要多多做做体检,万一有病也好早治疗。”秦忍看着秦晓美忙碌的背景,忽然想起很多年没有这样跟她坐在一起好好说话了,等到长大,已经物是人非了。
“我没有心脏病,我查过。爸还在医院的时候,明明说稳定下来了,突然就发作了。”
秦忍疑惑:“你当时没在病房里吗?我记得是你一直在照顾的。”
秦晓美说着有点遗憾,“当时舅舅和舅妈来看爸,妈让我出去买点饭菜回来,我拎着饭菜还没到病房,爸就已经拉过去急救了,最后没救回来。也许爸就是不想让我给他送终吧,我出门了他就突然不行了。”
要是秦忍在旁边,或许他还能多撑几个月、几年,他有儿子万事足,说不定舍不得死了,能活一百岁。
“舅舅和舅妈?”秦忍问道。
在他的印象中,舅舅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老废物,怎么会去看望秦父?
“爸生病后,舅舅常来,也是亲姐夫,多来看望也是正常的。”秦晓月说。
秦忍没忍住:“姐夫很了不起吗?我就讨厌张海平。”
秦晓月笑了一声:“继续讨厌吧,他就是惹人讨厌,张家全家人都讨厌。”
“你跟张海平结婚的彩礼有多少?”
“两万八。”
秦忍不自觉想起更多的事情,比如秦晓美结婚时,他在高中接到秦母的电话说是不用回来没办婚礼,后来秦母给他打了几百块钱,说家里用钱紧张,要多省一省。
“我记得舅舅之前好赌?追债的都追到家里来了,现在还有债主吗?”这些年仿佛风平浪静了。
“没有听说了,赌还是赌,舅妈几个月前还在闹,说跟舅舅过不下去了,妈和两个姨妈还特意回去了一趟。”
秦忍突然冷笑一声,手上的蚊香掰得粉碎,“ 那就有意思了,我们家既然有进项有收入,却要女儿去嫁给光棍流氓张海平,儿子省吃俭用,舅舅家有欠债,有债主,夫妻俩连工作都没有,还能继续赌,日子过得油润,真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