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就知道吴兵那个窝囊废是孔夫子搬家,净是输,这才几天啊, 先丢云南再丢广西, 再这么下去,洋人都要到他家的茅坑里拉屎了,败家玩意, 老子在北边千辛万苦地挡着洋人北上,那犊子倒好啊, 老子在前面打, 他在后面丢,老子...”
不等他激情澎湃的骂完,大帐的帘子被掀开, 入目的人束发高冠,眉眼如墨, 面色还是惯有的苍白,可不正是宋玉澜?曹礼生生把后面的脏话给重新咽到了肚子里:
“王, 王爷来了。”
宋玉澜放下帐帘, 就见曹礼已经脱了铠甲,穿着里面的粗布内衫大马金刀地坐在桌案后面气的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他缓步入内:
“我也刚收到军报, 来找将军商议后续应对策略。”
“对对,得商量策略,王爷请坐,小毛子,上茶。”
曹礼赶忙站起身,将宋玉澜让到了一旁的软座上,他这大帐内所有的椅子都是临时用木头搭的,往来的将领都是粗人,坐好椅子都糟蹋了,只有给宋玉澜准备的这个是中规中矩的椅子,他见宋玉澜老是咳嗽,这一月的天气,江边确实湿冷,他那宝贝的虎皮给他垫了褥子,铺椅子的就只好降格用了狐皮。
这椅子除了宋玉澜谁人也不让坐,前几日一个不懂事儿的竟然一屁股坐上去,直接就被曹礼一脚给卷了下去。
曹礼挨着他坐下,宋玉澜身上总有一股淡淡的药香气,不似那种旧病之人的颓气,却反而像是有一种安神定神的功效一样,曹礼坐在他身边闻了一会儿,刚才那暴怒的情绪都好了一点。
小毛子端了茶上来,宋玉澜自披风中抬手,修长的手指提了壶柄,给对面气呼呼的人倒了杯茶,素手轻抬:
“将军请。”
曹礼也不怕烫似的,赶忙双手拿起了杯子,暴怒的情绪已经好了大半了。
宋玉澜见他冷静下来了才开口:
“如今南宁,庆远失守,洋人必然北上增员,我们这里的压力会徒然增大,将军可有何打算?”
曹礼虽然心下恨吴兵的没用,但是事已至此,他也必须要想对策了,一想宋玉澜这等神仙人物还在军中他更是要稳妥,他站起身走到了沙盘前,宋玉澜也随他起身:
“王爷您看,庆远与我们之间虽然有300里,但是这300里间没有多少可以制约防守的天堑,所以我们必须要退了,否则刚刚攻占庆远的洋人与黎平的洋人左右夹击,绝没有我们的好果子吃。”
“你想退到哪?”
曹礼将小旗子插在了东北方向的靖州:
“靖州,靖州西北临沅水,东南都是大山,我们进可以阻敌于沅水,若是形势不好,嘿,我们就往大山里一钻,洋人在水上是一把好手,到了山里,哼,只要他敢追,我要他活到二更,谁也别想留人到三更。”
宋玉澜见他说的眉飞色舞岂能不知这位黔州都指挥使可不就是从山上发家的?
“将军思虑周祥,动身还需快。”
而此刻京城焰亲王府书房的舆图前,阎妄川的手指也点在了靖州的位置,殷怀安看了过去:
“你是说曹礼会退守靖州?”
“这是最好的选择,庆远失守,黎平就像是漏了口子的破布袋子,如何也不能待了,而且靖州多山,那是曹礼最喜欢待的地方了。”
殷怀安笑了:
“可是呗,山大王没有山怎么行?只是虽然退守靖州进可攻退可守,但是那里庆远方向增员的洋人一定会迫不及待地撕开曹礼这儿的口子,你觉得他能扛住多久?”
“十天,若无后援,曹礼能撑过十天已经是极限,我已经修书给江南水师提督,洞庭水师提督,湖广布政使,沿途布置兵力在沅水,节节抗击。”
殷怀安看了一眼地图:
“你为什么就这么确定洋人一定想要通过沅水抵达洞庭湖呢?他们已经占领了云南,那里也有水路直接抵达长江上游。”
阎妄川忽然侧头看了他一眼,笑了:
“没出过远门吧?”
殷怀安...
“从云南随水北上自然也是可以,如果洋人真的要这么走,我真是做梦都会笑醒,你看,虽然云南被他们夺了去,但是贵州却还在我们手里,如今是枯水期,长江上游水量并不足以通过大型战船,即便他们勉强走了,看,走到这里,他们的战船怕是会摔的粉身碎骨。”
殷怀安看了一眼阎妄川指的位置,赫然就是三峡的位置,阎妄川开口:
“这里古称三峡,险滩极多,水流湍急,有地文水理的记载,光是前朝这里就发生了数次山崩,我见的地理图志中记载,山崩之日,水逆流百余里,涌起数十丈。”
殷怀安骤然心中一明,没错,这个时代的三峡可没有三峡大坝这样旷古烁今的核绑定工程,即便是历史上三峡通航也是危险重重,后来有了那举世震惊的三峡工程,才有了高峡平湖。
“所以这么说,洋人想要从南境抵达长江,非但是金沙这一段走不得,就是涪陵江段也走不得,只要是三峡的上游他们通通不敢走,这么算来确实沅水是最近便的路径了。”
阎妄川坐下看向殷怀安:
“不出三日,我应该就会点兵前往南境了,南境这些年少有战事,一纸调令他们未必肯尽心力。”
殷怀安早已猜到:
“三日是吧?我明日就准备,我随你一起。”
阎妄川有些不赞同,殷怀安上次从战场上下来的样子他还记得,殷怀安看着他的表情就出声:
“哎哎哎,什么态度啊?跟你出征委屈你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