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微眼珠子一转,同样小声道:“主子说大佛堂待得舒心,准备继续在头所殿清修,虔诚为皇家祈福,直到抄足十遍法华经,才算完。”
魏珠呆住了,要是他没记错,法华经足足有七卷,共二十七册啊!
他恨不能给自己一巴掌,不会是他乌鸦嘴叫阿姐听见了吧?
到了午膳时候,方荷果然没碰荤食,只吃素,甚至也没吃多少,歇了晌又继续抄经。
魏珠快哭出来了,磨蹭到方荷面前,哭丧着脸问:“阿姐,是不是我给你惹麻烦了?都怪我多嘴!”
说着他就往自己脸上扇巴掌,把正专心练字的方荷吓了一跳,赶紧拦住他。
“你给我惹什么麻烦了?”方荷一脸不解。
“不是,什么麻烦能比得过我惹出来的?”
魏珠红着眼眶愣了下,“不是因为我说错话,您才抄经茹素的吗?”
方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看魏珠这可怜巴巴的模样,赶紧抿唇咬住舌尖,生怕自己把魏珠给笑哭。
“那什么……我抄经,是想精进一下高深些的学问。”法华经里的诗词据说蕴含着大智慧,看着就很美,还能祈福。
已经数次听不懂康熙卖弄的带颜色的诗词了,她不想一直做个半文盲,正好趁时机合适,进修一下嘛。
至于茹素……
“翠微是不是没跟你说,这几天福乐给我换了药方子,不食荤腥效果最好?”
翠微和春来在门口,已经捂着肚子窟窟上了。
翠微还探脑袋进来调侃,“叫你天天跟个小老头儿似的,苦大仇深得叫人没眼看,是主子说希望你能活泼点,可不怪我们!”
自从听乔诚说自己年纪小,不能做一宫总管,魏珠心里就有点较劲,总时刻注意叫自己看起来更成熟些。
尤其是方荷被人算计过后,他更沉默了不说,还总老气横秋的,时不时就露出点阴狠神色,翠微都担心他有一天会钻了牛角尖,给主子枉添血孽。
魏珠这会子怎么还不明白他是叫翠微给唬住了,跺跺脚,抖着手指着翠微就往那边冲。
翠微笑着往外跑,两个人在天井里低低地笑骂,还真有那么点过年的热闹。
方荷笑眯眯跟春来站在一块儿瞧着,看了会儿又跑回去抄经。
春来仔细打量着,总觉得主子并不像她所说的那般,只是为了练字,精进学问。
可她一想到自己的身份,眸底就有些黯然,主子有什么主意瞒着她也是应当的。
到夜里,方荷早早就令人熄了宫灯,关了宫门,美其名曰早睡早起捡佛豆。
康熙在弘德殿忙完后,一时情急,没叫梁九功提前过来看,又吃了个闭门羹。
从养心殿旁边的隆宗门一右拐,看到黑漆漆的甬道,康熙就顿住了脚步。
他轻叹了口气,“梁九功,你说,昭嫔是不是怪朕呢?”
他最清楚方荷的在大事上的敏锐,尤其是需要逻辑能力的事儿,她甚至比大部分男子要强。
推出宣嫔来,方荷应该就知道了他的打算,这是跟他生气了。
梁九功小心翼翼回话,“许是嫔主儿在大佛堂休息不好,才刚回来,身子疲乏……”
康熙自嘲地勾了勾唇角,没说话,更没有去雨花阁赏花的心情,直接转身回乾清宫。
他确实叫那小混账失望很多次了,所以她怪他也是应该的。
他甚至不能将证据给她看,只能拖着,叫她慢慢查,其中之复杂,等她查清楚,差不多也是时候还她公道了。
作为皇帝既受着天下臣民的供奉,为了大局,委屈了身边人,他也该受着这份埋怨。
就寝前,他平静吩咐:“敲打一下内务府和膳房,若伺候不好头所殿,朕不介意换人伺候。”
梁九功赶忙应下,思及上午刘福生送过来的话,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反正那祖宗怎么做,万岁爷都能找到理由安抚好自己,他又何必多话,给主子爷心里添堵。
总归作为妃嫔,也不敢一直将皇上拒之门外,否则老祖宗也不答应,过阵子应该就好了。
到了龙抬头这日,宫里各处都喜气洋洋分发龙须糖,在太后的带领下去坤宁宫祭灶,而后又去慈宁宫摔瓦片,祈福岁岁平安。
等到热闹得差不多,孝庄也有些累了,就先叫众人散了,如梁九功所想,独留下方荷说话。
贵妃、惠妃和郭络罗贵人等人的目光,在方荷脸上转了一圈,以帕子掩着唇角的笑,娉婷离了慈宁宫。
孝庄看到她们这番作态,心里大概明白方荷为何不愿意出来走动了。
今儿个还是她特意叫人去头所殿传了口谕,方荷才出来的。
她沉声对方荷道:“你总不能因为旁人的异样目光,就把自个儿困在头所殿里。”
“往后日子还长着呢,这点子挫折你要是都放在心上,往后的日子你也痛快不了。”
太后跟着在一旁温声劝,“你就别管她们,如今都知道我和姑姑疼你,皇帝也令人照顾你,她们什么都不敢做,才只能做些上不得台面的姿态恶心你。”
方荷都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叫两个富婆这语重心长的姿态给逗笑了。
她冲要翻译的乌云珠比了下手势,“等我一下哦。”
她冲春来招招手,春来从袖子里取出竹镊子,从她耳朵里掏出两条棉花来。
孝庄和太后:“……”
方荷笑嘻嘻凑到孝庄身边,坐在绣墩上,扬着脑袋笑问:“好啦,老祖宗和太后刚才说什么呢?”
乌云珠看了眼太后,一时不敢翻译,怕自己一张嘴就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