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王用折扇来回指了指楚明鸢与萧无咎,略显激动地问:“这玉佩是萧无咎这小子送你的?”
这也正是皇帝想问的第二个问题。
楚明鸢静静地与萧无咎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
“是。”
耳边又一次响起几日前萧无咎意味深长的那句话:“我的父母是‘明媒正娶’,我又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
从他在万寿节那日送她玉佩的那一刻起,就在反复强调,这块玉佩不甚重要。
“这块玉佩是我给她的。”萧无咎一边说,一边从她手里拿过了那块云龙环佩。
指尖恰好擦过她纤长柔软的指尖。
飞快地摩挲了一下,带着几分安抚的意味。
楚明鸢清晰地看到萧无咎的嘴角浮现一丝清浅的笑,眼神十分柔和。
似在告诉她,没事的。
关于萧无咎的身世,楚明鸢心中早就隐隐有了猜测,但是不愿诉诸于口。
他不主动说,她也不想问。
甚至偶尔有几分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左右上一世他没死,这一世,也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
礼亲王妃眯着老花眼,也凑过来看这块玉佩,若有所思地说:“老身记得,这块玉佩好像是太皇太后给皇上的吧。”
“没错没错。”礼亲王连连点头,“老夫也想起来了,当年顾湛出生时,太皇太后也赠了顾湛一块。”
此言一出,殿内又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众皇室宗亲交头接耳。
此刻再端详萧无咎,眼神变得有些唏嘘复杂,目光一寸寸地在他脸上挪移,试图寻找尉迟王妃的影子。
唯有靖王太妃若有所思地小声嘀咕着:“太皇太后?”
她搜肠刮肚般回想着太皇太后的音容……
“萧无咎!”顾湛抬臂指着萧无咎,厉声道,“云龙环佩为证,你还有什么话说?!”
“你是尉迟王妃之子,景愈的表弟,正是你光天化日之下劫走了景愈,还在西郊驿馆刺杀了西勒三王子!”
顾湛死死地盯着萧无咎,脑海中又一次闪现二月十五他在御书房与萧无咎交错而过的一幕……
“砰!”
玉佩碎裂的声响宛如恶鬼的低吟,一遍又一遍地回响在他耳畔,令他几乎夜不成寐,噩梦连连。
在梦里,他总是听到父王对他说,阿湛,你只是庶子,这爵位还是当传给你二弟。
在梦里,他当街死在了萧无咎的剑下,竟无人哀泣,反而得来了满堂喝彩……
……
这时,殿外又是一道春雷炸响,似重锤般敲打在众人心中,众人哗然,面色变化精彩纷呈。
唯有萧无咎面不改色。
“区区一块玉佩而已,怎么能算作凭证?!”萧无咎突然转向了不远处一直一言不发的肃王。
“许是我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捡的的呢,肃王,您说是不是?”
说着,他随意地将手里的环佩抛向了肃王。
环佩在半空划出一道利落的曲线,引得众人的视线都被导向了肃王。
肃王被吓了一跳,慌急慌忙地接住了那枚云龙环佩,脸色时青时白。
只觉得这小小的环佩,犹如烫手山芋般。
半晌,肃王才挤出一句:“萧探花说的是。”
“区区一块环佩,不足为证。”
“这若是任何人拿着一块环佩就可以自称自己是宗室子弟,岂不是贻笑大方!”
“肃王,”顾湛气急败坏地又指向了肃王,“你如此偏帮萧无咎,是不是被他收买了?!”
肃王本就心烦意乱,被顾湛这一斥,像炮仗似的炸了。
“宗室血脉不容混淆!”肃王皱着浓眉,声嘶力竭地咆哮,“本王与萧探花既无私交,也无旧怨。哪像世子你……”
“哼哼。”
肃王意味深长地哼了一声,脊背挺得笔直。
“肃王说得也不无道理。”顺王又利落地打开了折扇,“倘若任何人捧着一块玉佩就可以去王府说,自己是某位王爷遗留在外的沧海明珠,那顾信也该被接回肃王府才对。”
说起“顾信”,众人的表情都有些古怪。
顾信是先肃王遗留在江南的外室子。
十年前,先肃王死后,顾信捧着一块玉佩千里迢迢地来肃王府认亲,然,先肃王无子,爵位已经由侄儿顾轼承继。
彼时,为了这件事,宗室内也曾起了一番争议,最后,哪怕顾信与先肃王有四五分相似,也因为一句“宗室血脉不容混淆”,顾信没能认祖归宗。
对此,礼亲王问心无愧。
于宗室而言,血脉的纯粹最为要紧,可以说,关乎社稷。
打个比方说,当年先帝的一众子嗣不是死了,就是残了,独留今上一人。
可若是连今上也有个万一,那么,朝臣就会从与先帝血脉相近的宗室中择一年轻子弟过继到先帝名下。
第158章 相煎何太急?!
“顾信又是谁?”顾湛面色铁青地冷冷道,“你们不要顾左右而言它!”
顾湛自认就事论事,可听在其他人耳里,却是有几分气急败坏。
礼亲王暗暗摇头,低声念道:“煮豆持作羹,漉菽以为汁。其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
他只是念了两句便戛然而止,最后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
众人的心头不由浮现了这首《七步诗》的最后一句——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倘若萧无咎真是尉迟王妃之子,那此时顾湛这番恨不得“他为刀俎,弟为鱼肉”的做派实在令人齿寒。
镇南王深深地蹙起了眉头,太阳穴突突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