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勋然的中衣已经被汗水浸湿,浑身发冷,拿不住皇帝这几个字的意思。
就听皇帝接着道:“谢勋德罪证确凿,朕若是不罚长兴伯服,怕是难堵悠悠众口。”
“谢勋然,你说,朕该怎么罚你们?”
谢勋然一时怔住,反倒是谢云展反应极快,抬起头道:“是祖父教子不严,才让二叔酿成大祸,臣愿代祖父领罚。”
“一切但凭皇上处置。”
当视线转向谢云展时,皇帝的眼神亲和了几分。
对于谢云展的识相,他相当满意。
他是皇帝,要的是可用之臣,既需要像萧无咎这般能伤人的利剑,也要像谢云展这种能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边的盾。
皇帝也不再卖关子,直言道:“谢家有罪,朕必须罚,朕要收回谢家的爵位。”
谢家的爵位本来还能再传一代,谢勋然本该是最后一位长兴伯。
听到皇帝的这个决定,谢勋然身子不由一震,感觉到长子在他手上按了一下。
他这才反应过来,急忙磕头,掷地有声道:
“臣谢皇上恩典。”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皇帝只是拿走谢家的爵位,没让谢家流放三千里,已经算是轻轻放下了。
这黎家、赵家怕是要将三族的男丁斩首,女眷没入教坊司。
“你们退下吧。”皇帝疲惫地挥了挥手,转头问高公公,“什么时辰了。”
“辰正了。”高公公答道。
按照礼部和宗人府给的章程,文武百官会在巳初进宫为太子哭丧。
谢勋然本该也去思善门哭丧的,可伯府现在被夺了爵位,他不再是长兴伯世子,甚至去哭丧的资格也没有了。
父子俩经过思善门时,天边刚刚有一丝光亮,周边已是人头攒动。
文武百官在思善门外,外命妇们在门内,每个人都换上了祭服。
哭丧的时辰还没到,但人已来了一大半,三五成群地扎在一起窃窃私语,不少人抹着眼角哭了几声“太子”。
楚明鸢是随萧老夫人一起来的。
她们一到,萧老夫人就被相熟的老夫人们喊去叙旧,顺王世子妃则拉了楚明鸢去给礼亲王妃、顺王飞等宗室王妃见礼,一副亲热熟稔、相谈甚欢的样子。
好不容易等楚明鸢得了空,继母刘氏见缝插针地拉着她到一旁说话,唏嘘道:“哎,太子殿下就这样去了,留下太子妃以后可如何是好!”
刘氏一边说,一边在心里感慨着:她这继女得皇帝册封县主,地位真是不同往日,连宗亲们对她都亲热得好似一家子。
“太子妃是个性情坚韧之人,会好的。”楚明鸢客套地和刘氏寒暄,语气淡淡。
“也是。”刘氏颔首称是,笑得前所未有的亲热,“待太子妃诞下麟儿,总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楚明鸢不欲围着这个话题多聊,只微微地笑,随即话锋一转:“母亲,祖母呢?”
刘氏嘴巴一抿,露出古怪的表情,那是一种强自按下的狂喜。
她努力做出一本正经的样子,轻声道:“你还不知道吧,你祖母昨天就去静心庵‘吃斋念佛’了。”
昨天楚明娇的花轿一抬走,太夫人就被族长与姜老夫人带人押走了,族里会派人守在静心庵,禁止太夫人离开那里一步——这实际上也跟坐牢差不多了。
刘氏被太夫人压在头上十几年,直到今天,才算尝到了当家做主的滋味,连腰板都挺直了不少。
两人正在说话,又有人过来打招呼:
“璇玑县主。”
楚明鸢转头一看,就见镇南王世子妃许氏与其女静安县主朝她走了过来——
身边不见白侧妃。
第201章 虚荣心得到无限的满足
“世子妃。”
楚明鸢只微微点了点头,态度十分冷淡。
许氏完全不介意用自己的热脸贴楚明鸢的冷屁股,亲热熟络地招呼女儿:“静安,还不喊人。”
静安县主表情古怪地上下打量着楚明鸢,小声嘟囔着:“娘,她才比我大两岁。”
静安至今都觉得不敢置信,那个号称“郎绝独艳,世无其二”的萧无咎竟然是她的亲二叔。
这个世界未免也太玄幻了!
“你这孩子!”许氏宠溺地点了点女儿的眉心,倒也没再勉强她,对着楚明鸢又道,“县主别见怪,静安还是小孩子脾气。”
“父王本来打算带我们今天启程回南疆,没想到太子殿下去得突然……父王决定再多待几天,等过了太子殿下的初祭礼,再走。”
“璇玑县主,我虚长你十几岁,你别怪我倚老卖老地多说两句,回头你还是劝劝萧探花,让他别太犟了。”
“俗话说,血浓于水,唇齿相依……落叶终究要归根。”
许氏说这些话其实都是场面话。
在这件事上,她与白侧妃持不同意见,她一点都不想萧无咎回镇南王府——有萧无咎明珠在侧,只会衬得世子爷黯然失色。
一天两天还好,这一年两年……长此以往,父王必会厌了世子爷。
母妃实在糊涂啊!
她分明就是在与死去的王妃较劲呢!
自从回南疆的日期定下后,许氏的心反而定了,打算借着今天的机会在宗室跟前帮世子爷挽回一点形象,也免得宗亲们觉得世子不悌。
然而,楚明鸢不买她的账:“我是晚辈,可不敢做长辈的主。”
“昨天我去清净寺,问过婆母的意思,她说桥归桥,路归路。”
王妃人都死了,她是怎么问的?许氏不由脊背一阵发寒,看了看左右,一道道白绫、白幔映入眼帘,吓得她一个激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