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寥寥数语似一石激起千层浪般,整条楠英街瞬间哗然,连大门内的仪宾府下人们都听得傻眼了。
人群中,有一个中年妇人兴致勃勃地与旁边的人嘀咕道:“这算不算是《牡丹钗》的续集?”
“算!”一道男音激动地附和,“本以为上天无眼,王妃早已身死,这位反咬恩人一口的侧妃娘娘反而尽享荣华富贵,没想到啊,王妃竟然还活着!”
“这简直就是高潮迭起,峰回路转啊!”
“快看,这白侧妃气得脸都青了……怕是快要呕出一口老血了吧。”
“那可不是。以后她又要在王妃手底下讨生活了!”
“……”
围观者大都看热闹不嫌事大,议论纷纷,中间还有鹊儿与王二丫帮着煽风点火,众人说起白侧妃时,语气中只有轻蔑与不屑。
白侧妃的脸色愈来愈白,感觉胸口仿佛被塞了一团东西似的,梗在了心口。
尉迟锦眼神淡然地看着白侧妃,一派雍容自若,“白氏,你不过一个妾,我是不是尉迟锦,不由你说了算。”
镇南王在,由镇南王说了算。
如今镇南王不在,但太后、皇帝、宗人府还在呢。
别说是白氏,连顾湛的话也不作数。
白侧妃气息微喘,脖颈中根根青筋时隐时现,心潮翻滚。
对方安静从容、淡定自若,而她却如坐针毡,寝食难安,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年前那段谨小慎微,生怕行差踏错的岁月。
“皇嫂!”
后方突然传来一声男子低沉的惊呼,像是一耳光清脆地甩在了白侧妃的脸上,她耳边回响起“啪”的一声脆响。
楚明鸢派出的家丁从宗人府将左宗正顺王给请了过来。
腰上系着麻绳的顺王心急慌忙地下了马,姿态不甚优雅,目光死死地盯着尉迟锦,感觉自己仿佛见了鬼。
第231章 狗血的戏码,人人爱看
顺王仿佛根本没看到白侧妃,快步自她身边走过,直走到大门前的台阶下,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尉迟锦。
突然,他激动地一拍大腿,“可惜了!”
“凤阳皇姐已经离京,否则她要是看见你,该有多高兴啊!”
说着,顺王转念一想,凤阳离京才几日,这会儿说不定已经接到了顾策的死讯,没准会回京吊唁。
“八弟。”轮椅上的尉迟锦对着顺王从容一笑,“我们晚些再叙旧,还是先为‘王爷’操办丧事要紧。”
“白氏胡闹,倒是让人看了王府的笑话。”
顺王闻言,心头一颤:从前六皇兄与皇嫂鹣鲽情深,皇嫂总是亲昵地喊着皇兄阿策,而非一声生疏的“王爷”。
他们夫妻之间终究是起了无法磨平的嫌隙,导致皇嫂竟能狠心地十九年不露面,颇有一种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
顺王忽然间明白了。
难怪萧无咎坚持不肯认父。
难怪四皇子逼宫那日,皇帝质问起萧无咎的身份时,他有恃无恐,似乎不怕他劫走景愈的事曝光,因为他手中有王妃的丹书铁券,上面有先帝亲笔所书:
“兹与尔誓,除谋逆不宥,其余若犯死罪,尔免二死,子免一死,以报尔功。”
丹书铁券不止能赦免镇南王夫妇的死罪,还能赦免其子——皇帝若承认萧无咎是尉迟锦的嫡子“顾渊”,就必须赦免他的死罪。
丹书铁券随王妃下落不明的事关乎重大,六皇兄也就把这件事告诉了他一人而已,怕是连白侧妃与世子也不知道……
尉迟锦并不在意顺王在想什么,只是淡淡地吩咐文素备马车,准备孝服等等。
再没人在意跪在地上的白侧妃与许d氏。
当尉迟锦的轮椅被推到一辆特制的马车边时,震惊中的顺王这才迟钝地意识到了轮椅的存在,忍不住问:“皇嫂,你的腿……”
尉迟锦淡淡道:“当年落水后,昏迷了好几年,能醒来已是上天垂怜。”
她说得轻描淡写,顺王自己就脑补一番,觉得皇嫂自是往鬼门关走了一遭,才会不得已将儿子托付给萧宪。
等等!
这么说,萧宪这老东西到底知不知道皇嫂还活着?!
很快,婆子们动作熟练地将轮椅搬上了这辆特制的马车,安置在专门为轮椅设计的位子上,接着又退下,扶楚明鸢上了车。
车门关闭,忽听旁边张守勤发出一声惊呼:“李惟!是你?!”
“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抬手指着那帮忙抬棺的瘸腿门房,表情惊愕。
瘸腿的门房轻哼了一声:“我都从战场上退下来了,不能给二公子来看个门吗?”
“你……”张守勤眼角抽了抽,颤声道,“你好狠的心,竟然帮着王妃一起瞒着王爷!”
“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李惟曾是南疆军校尉,九年前因为腿伤,说要解甲归田,离开了南疆,彼时因为他曾是王妃的亲卫军中一员,王爷还挽留过他,但李惟婉言回拒了,说什么要含饴弄孙。
原来这姓李的竟然是来投奔王妃与二公子了!
这浑人到底何时知道王妃还活着!
李惟不说话,只是与几个王府侍卫一起小心翼翼地将镇南王的棺椁扛上了马车。
朋友,有亲疏远近之分。
王爷王妃皆是主,对他恩重如山,但亦有亲疏之分。
人各为其主,他张守勤认王爷为主,而他李惟认王妃与二公子为主。
他的良心安得很。
世子庸碌无为,偏又心胸狭隘,行事跋扈,而他们作为下属,很难与王爷直言这些,只能藏着,憋着。
自九年前,他亲眼看到一个少年把世子爷从马背上踹了下去,而世子爷命他去缉拿那少年时,他就蒙生了退意,那一次他故意疏忽,放了那少年一马——怎么也没想到少年竟领了他的情,更没想到一个月后文素代王妃找上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