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无咎慢条斯理道:“有鸿影、玄霄带路,他们要还拿不下人,干脆切腹谢罪算了。”
“公子说得是!”观砚连声附和,“西城兵马司的人也来了,属下这就令他们在寺内搜查,看看还有没有哪里埋着别的炸药。”
顾无咎微微颔首。
说话间,奉命去取斗篷的小沙弥回来了。
顾无咎拿过斗篷,亲自为楚明鸢披上,系好斗篷的系绳。
她浑身上下都湿透了,鬓边的发丝犹在滴水,一颗颗如水晶般的水珠自她明艳精致的面庞滚落,即便狼狈不堪,她的腰杆依然挺得笔直。
楚明鸢静静地看着他,视线落在他的领口,目光幽深。
在方才他拿剑划伤自己左掌的那一刻,楚明鸢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当初顾无咎不慎被拓跋嵬伤了脖颈的事,是他故意受的伤,只为了当下引得皇帝的垂怜与内疚。
当时的那一剑,距离颈动脉不足三分的距离,让楚明鸢每次看到,都忍不住心疼。
还亲自为他调配了祛疤的药膏,日日为他涂抹。
现在,楚明鸢感觉自己的一片心意简直是喂了狗了!
就该留着那条疤,让他长长记性!
“你忙吧,我先回宫了。”楚明鸢不动声色地挥开了他的手,朝不远处的一棵梧桐树走去。
地上都是爆炸产生的碎石与落叶,连她之前丢出去的那个面具也被压在落叶之下。
楚明鸢躬身从地上捡起了那个面具,轻轻拂去面具上沾染的尘埃。
还好,面具没有损坏。
那白色的狐狸面具上,画着一对线条优美的红色眼线,勾勒出一对漂亮的狐狸眼,那上挑的眼角透着几分邪气,几分狡黠。
正是她记忆中上一世的顾无咎曾戴着的那个面具。
她现在全想起来了,这个面具其实是她的,是她六岁时遗失的面具,她早就忘了,没想到他一直收到了现在。
一时间,楚明鸢的心里有些复杂,甜蜜有之,感动有之,怀念有之……但愤怒与委屈亦有之。
他呀,真是让她既生气,又无奈。
她约莫也知道,顾无咎心中有一杆秤,衡量利益得失。
当他觉得受点伤,值得去换取价值更高的东西,他便会去做,就像战场上,必然会牺牲一部分人的性命,以尸山血海代价,才能赢得最后的胜利。
但是,像他这种动不动就拿刀剑往身上割的举动,她可以理解,不代表她能接受。
观砚看了一眼自家公子,忙对楚明鸢道:“夫人,我们将马车停在后门了。”
楚明鸢拿着那狐狸面具,对着觉远大师微微一笑:“觉远大师,改日我再来找你下棋。”
她看也不看顾无咎,转身离开。
顾无咎默默地跟上。
砚砚并不知道自家公子方才被夫人咬了一口的事,一头雾水地看了看旁边的觉远大师。
觉远大师无辜地念了声佛号。
他是出家人,他不懂。
第296章 不是不报
观砚准备的马车就停在清净寺的北门外,马车边,有七八个打扮成护卫模样的府军前卫将士待命,一支支火把照亮了方圆五十来丈。
相比人潮涌动的前寺,这里安静得出奇。
但这份宁静,很快就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马蹄声打破了。
锦衣卫指挥使纪纲带着一队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声势赫赫地朝这边而来。
也没等顾无咎扶,楚明鸢就自己上了马车。
观砚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两个主子闹别扭,怎么说呢,有点新奇……尤其是看到他们爷拿夫人没办法的样子更是格外的有趣。
观砚努力做出面无表情的样子,就听顾无咎吩咐他:“观砚,你护送夫人回宫。”
他正要领命,眼角的余光瞟过前方的锦衣卫时,惊讶地发现一道纤瘦的黑色身影,便唤道:“宫小姐?”
“淼淼?”楚明鸢掀开窗帘,也循着马蹄声望去,果然看到宫淼熟悉的小脸。
为首的纪纲已经来到了几步外,翻身下了马,一脸激动地对着顾无咎抱拳行礼:
“臣参见太子殿下。”
“殿下,幸不辱命,宋景晨已经生擒,其同党全都当场诛杀……这一回,还幸得宫小姐助臣一臂之力。”
纪纲虽然很想独揽这个功劳,但他知道这位宫小姐是太子妃的贴身女护卫,不是能轻易得罪的人物。
想着,纪纲眼神复杂地看了宫淼一眼,这小姑娘年纪轻轻,一把倭刀使得出神入化,招招致命,一看就是从战场上经过无数次的厮杀才磨砺出来的。
说句实话,他甚至有一度心生了招揽对方的心思。
后方传来的鹰啸将纪纲的心神又拉了回来。
他忙又补充了一句:“也亏得殿下您的海东青擅于追踪。”
有了海东青在上空给锦衣卫引路,他们才能目标明确地追上了宋景晨以及他手下的一干乱党。
“啁——”
仿佛是听懂了纪纲的话,一黑一白两头海东青飞了过来,在他上方盘旋了两圈,发出得意洋洋的长啸。
很快,那辆囚车就在锦衣卫的押送下来到了近前。
囚车里的人果真是宋景晨。
此刻的他狼狈得宛如路边的乞丐,不见此前的斯文淡定。头发凌乱,脸上灰扑扑,眼角、身上还有几道明显的血痕,看来也是经过一番殊死搏斗,这才被擒下。
“顾无咎,为什么?”
在看到顾无咎的那一刻,宋景晨忽然暴起,紧紧地抓住囚车的栏杆,面容有些狰狞,发出不甘心的质问,“你难道真的不怕死吗?不怕我与你同归于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