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急急地迈出门槛,却被那高高的门槛绊了一下,一个踉跄,差点没滚出来……
“小心。”
楚明鸢眼明手快地把三头身的小道童给扶住了,而旁边的三花猫事不关己地一边舔爪子,一边冷眼看着。
待那小团子站稳了,楚明鸢才松了手。
小道童拍了拍胸口,感激地看着楚明鸢,一不小心就打了个嘴瓢:“谢谢婶……善信。”
“里边请。”
“萧善信让小道先带楚善信在观中随便走走,他随后就到。”
这道观从外头看着小,里头却有种别有洞天之感。
绿树成荫,格局清幽雅致。
小道童先带着楚明鸢去了三清殿上香,又领着她在观内各处溜达了半圈,那只漂亮干净的三花猫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还偶尔用腮帮子蹭一蹭她的裙摆,很是亲人。
观内除了她,没见别的香客,只在一处偏僻的法堂内看到一个发须雪白的老道闭目盘腿地在蒲团上打坐。
闲逛了一盏茶,走过一处亭子时,亭子里传出一道沙哑平和的女音叫住了她:
“小丫头,你会下棋吗?”
楚明鸢驻足,循声望去。
亭中,一个年逾半百的青衣女冠悠闲地坐在一把木质轮椅上,花白的头发梳成了道士的发髻,只簪了一支如意纹木簪。
她的眼尾与唇角因为苍老微微下垂,双颊凹陷。
明明不良于行,可通身不见一点萎靡阴翳,精神矍铄,笑容亲和,有一种洒脱豁达的气质。
女冠身后,还站着一个仆妇打扮的灰衣老妪,眼眸半开半阖,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一道影子。
“这位是幽云居士。”小道童指着轮椅上的青衣女冠介绍道。
“居士,这位是萧善信的客人,楚善信。”
很显然,这位幽云居士是萧无咎的旧识。
楚明鸢心念微动,谦虚地说道:“略通一二。”
幽云居士朗然一笑,扭头对身边那灰衣老妪说:“文素,通常说自己略通一二的,往往都是高手。”
说完,她对楚明鸢道:“过来陪我下盘棋吧。”
楚明鸢信步朝亭子那边走了过去。
就见亭子中央的石桌上放着一个榧木棋盘。
楚明鸢是第一次与对方下棋,并不知对方的棋力,为表谦逊,她先执了黑子,果断地先落了一子。
幽云居士便执了白子。
两人的这局棋下得极快,你一子,我一子,毫不停顿,似乎两人完全不需要思考似的。
旁边的小道童起初看得兴致勃勃,渐渐地,脑子就有些不够用了。
他看得头也大了。
耳边突然响起一道清冷的男音:“你觉得谁会赢?”
萧无咎不知何时出现在亭子里。
小道童纠结地歪了歪小脸,最后从袖子里掏啊掏的,掏出一个龟壳,竟是打算算一卦。
幽云居士莞尔,干脆地投子认负:“我输了。”
“阿咎,你请了客人来,自己却迟到了,该罚。”
“是当罚。”萧无咎从善如流地自罚三杯。
楚明鸢抬眼看向他,他今天穿了一件宽松的月白道袍,几缕淡金色的阳光跳上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愈发衬得他肤白如雪,俊美无匹,有种月白风清的气度。
楚明鸢鼻尖一动,从他身上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药香。
闻着似是金疮药。
他刚才见了一个受了外伤之人。
楚明鸢心里咯噔一下,不再细思。
“你闻出什么了?”萧无咎问。
他指着楚明鸢告诉幽云居士:“她的鼻子很尖,那天我和表哥躲在房梁上,她居然一进门就闻到了血腥味。”
楚明鸢心下一惊。
萧无咎的这句话就差在说,这位幽云居士与他以及景愈的关系非同一般。
幽云居士看着两个孩子,轻拍轮椅的扶手,笑了:
“如此甚好!”
“她这样正好治你,省得你在外头无法无天。”
说话间,萧无咎在两人之间坐了下来,似笑非笑地挑眉。
“哪有当娘的,这么说自己的儿子的?”
第34章 萧无咎的生母还活着
娘?
楚明鸢被萧无咎的这个称呼惊得瞳孔一缩。
她很肯定,眼前的这位幽云居士绝对不是萧老夫人。
而且,不是说萧无咎的生母早就病逝了吗?
“明鸢,吓到你了铝驺?”幽云居士露出温和又无奈的笑容。
“阿咎这孩子就是这样,满肚子心眼,喜欢出其不意地吓唬人。”
“以后,你就知道他了。”
楚明鸢微微地笑,斟酌着言辞:“他确实……挺调皮的。”
幽云居士“噗嗤”笑了,笑得眼角挤出深深的皱纹。
半晌,她才止住了笑,表情有一瞬间的复杂。
“阿咎本不姓萧,当年我生下他后昏迷不醒,萧尚书是我的故友,就把这孩子领回了萧家,暂时记在了他名下。”
“你们既然要结亲,夫妻一体,这些也该让你知道。”
楚明鸢直直地看着眼前的老妇。
以对方的年纪,怀上萧无咎时至少三十五六岁,是高龄产妇,生产时怕还出了什么意外,导致她昏迷不醒。
不得已,只能把孩子托付给了萧尚书。
若非被逼无奈,又有哪个女子愿意让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认别人为母。
楚明鸢不由想到了楚翊以及自己的生母陆氏,眼角微微泛酸。
她想了想,直视着对方那苍老却不浑浊的眸子,正色道:
“他姓萧也好,别姓也罢,于我没什么区别。”
反正她做好了当寡妇的准备,也无意再嫁,他到底姓甚也不甚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