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乖乖应命,俯身去翻找那些箱子里的账册。
不一会儿,她就把一个黑漆樟木箱子拖了过来。
“小姐,这一箱就是素问堂的账册了。”
楚明鸢从中先抽了一本账册,慢慢地翻了起来。
“素问堂”是陆氏名下的医馆,曾经也是京城最知名的医馆之一。
但陆氏过世后不久,当初在素问堂坐诊的那名大夫另谋高就。
素问堂就此没落了。
上一世,她接手嫁妆后,并没在意这间小小的素问堂,让原来的掌柜、大夫和伙计继续经营。
不想,素问堂在两年后竟闹出了人命官司,还闹到了京兆府公堂之上……
楚明鸢花了半天功夫看完了这一箱子的账册,等合上最后一本时,天色已暗。
一夜弹指即逝。
次日,楚明鸢起了个大早。
她先带着楚翊去了趟国子监报到,拜见了何祭酒,又去国子监的号舍认了一下以后住的屋子。
接着,姐弟俩才去了位于药行街的素问堂。
素问堂位于街道的中心地带,位置好,铺面也不小。
但是,门可罗雀。
药柜旁,只有一个身着青色长衫的中年男子正等着伙计给他抓药。
楚明鸢与楚翊姐弟俩一进门,伙计就暂时放下了手里的那杆药秤。
笑着问:“两位是看病,还是抓药?”
楚翊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扶着头睁眼说瞎话:“我头疼。”
伙计指了指前堂,“我们罗大夫就在里边。
“快!”那中年男子不耐地拍了拍柜台,催促道,“快给我抓药。我们老爷还等着呢。”
他的声音尖细阴柔,引得楚明鸢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见他白面无须,楚明鸢心里隐隐有数了:这十有八九是个宫里出来的内侍太监。
“抱歉抱歉,客人您稍等。”那伙计对着那白面无须的中年男子赔着笑。
他对着药方,拉开药柜的一格格抽屉,熟练地继续抓起药来。
动作麻利地将药材一撮撮地放在桑皮纸上。
药香渐浓。
楚明鸢随意地扫了那些桑皮纸上的药材一眼,目光一顿。
这是……
她不问自取地从桑皮纸上拈起一小片苍术,看了看,又凑到鼻尖闻了闻,眼底掠过一道冷芒。
那伙计瞧见她的动作,瞳孔收缩了一下,抬头喝道:
“这位小姐,你这是干什么?”
“这是别人的药,你怎么能随便拿呢?”
“你知不知道,药性配伍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这要是药材的分量错了,坏了方子的药性,那可是害人!”
那中年男子闻言,面色冷了下来,斥道:“你这丫头,实在是没规矩!”
“喂,你骂谁没规矩呢!”楚翊脸色一变,下巴一昂。
那股子流里流气的痞气一不小心就藏不住了。
第39章 “他”的生父
中年男子可不是被吓大的,冷冷道:
“小子,说的就是你与你身边这丫头,没规矩,没教养,真真是有娘生没娘养。”
这句“有娘生没娘养”恰好说中了楚翊的痛点。
他的瞳孔蒙上了冰霜,沉甸甸地压着情绪。
楚明鸢拍了拍他的肩头,提醒他:“阿翊,这里是素问堂。”
他们不能在自家医馆打上门的客人。
哪怕这个客人的嘴很臭。
楚明鸢平静地对那中年男子说:“你去别处抓药吧。”
“如果我不呢?”中年男子脸色更沉,傲慢之色溢于言表。
伙计更是气急,叫嚣道:“臭丫头,你凭什么驱赶我们的客人?”
“凭什么?”楚明鸢冷冷一笑,“你们心知肚明。”
“碧云,你现在让老李头赶紧去京兆府报官,就说素问堂的掌柜……以次充好,卖假药害人。”
她此前只知素问堂坐诊的罗大夫医术平庸,又与掌柜合谋以次充好,做假账。
却不想,他们比她预想的,还要卑劣。
碧云领命,跑去和赶车的车夫说。
那名伙计的脸上有一瞬间的慌乱,但很快镇定下来。
他从鼻孔发出一声冷哼,指着楚明鸢的鼻尖说:
“从你们一进来,我就瞧出你们不对劲了。”
“敢情不是来看病的,是来闹事讹钱的啊。”
“你可知这医馆是谁家的?”
“定远侯府,你们知不知道?!”
“识相的话,就快滚!”
伙计重重地丢下手里的那杆药秤,发出一声重响。
中年男子一愣,心想:原来是定远侯府开的医馆,也难怪主子会让他来这么家名不见经传的铺子抓药。
药行街上,一些路过的人看见这边有吵闹声,纷纷驻足望来。
楚明鸢不想与一条看人下菜的狗废话,冷冷道:
“我楚家庙小,容不下‘你们’这等子欺上瞒下的害群之马。”
“从医者首要是医德。”
“楚?”伙计脱口喊了声,立刻想起定远侯府的人就姓楚。
再联想侯府之前曾来人跟掌柜说,大小姐很快要接管先侯夫人的嫁妆了。
他登时脚下一软,差点没跪倒,结结巴巴地说:“你……您是大小姐?”
后堂的沈掌柜闻声而来,却是不慌不忙。
他见势不对,方才即刻就使人赶去侯府找太夫人求助了。
只要太夫人愿意保他们,楚大小姐就不能把他们怎么样!
“楚大小姐。”
沈掌柜随意地对着楚明鸢和楚翊揖了揖手,阴阳怪气地说:
“我在这素问堂做掌柜也有十年了,兢兢业业,虽不敢说有多大的功劳,但总有几分苦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