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的,好端端的,她怎么又想起宋怀砚了……
她正蹙眉暗忖着,谁知说曹操,曹操到,宋游的话音还没落多久,她的身后又响起了一阵脚步声。紧接着,那股熟悉的阴沉气息又徐徐朝她蔓延过来,令她忍不住打了个瑟缩。
宁祈转身看过去,恰好对上宋怀砚的那双昳丽凤眸。
第68章 寒衣
她原本平和的心跳, 陡然间漏了一拍。
她原想装作没看见的样子,别别捏捏地转回头,却发现方才还围簇着她的众人, 一晃眼便全都没了踪迹。
宁祈:“……”
这帮家伙搞什么??!
愣神间,身后的那阵脚步声愈来愈近,紧接着是宋怀砚熟悉的声音:“你也在这里啊。”
尾音微微上挑,夹杂了几分意味不明的暧昧情绪。
宁祈身形一顿, 抬头望了望天,余光觑见宋怀砚也没旁的反应,便只好硬着头皮转头看向他, 干脆装傻充愣地说:“啊?你是在和我说话吗?”
宋怀砚似是被她气笑了:“难不成, 这里还有旁的人么?”
说着,他便自顾自地迈步上前,倚在了宁祈身侧的四方柱上。
感受着宋怀砚近在咫尺的气息, 宁祈的鼻息紊乱了些,不大自然地往一旁挪了挪, 磕磕绊绊地嘀咕:“你、你来找我做什么……”
“孤来找你做什么, 不是显而易见么。”
说着, 宋怀砚便将一样物什扔进了宁祈怀中。
宁祈瞥了眼他的神情,见他面色平静如常,便半信半疑地将其打开, 看清了其上的内容后,便又烫手一般地赶忙将其阖上。
——这里头装着的,是以他们二人名义,写下的请婚奏文!
她匆忙将奏文丢给了宋怀砚, 面上的薄红如春日初生的繁花一般,从耳尖一路柔软地舒展蔓延开来:“谁……谁说我要嫁你了!”
宋怀砚不紧不慢地将奏文收好, 抱臂在前,墨色的马尾在风中微扬。他不以为然地哼笑了两声,慢条斯理道:
“孤在长秋堂内指定了你,天下皆知,父皇也已起好了赐婚的圣旨,就差送去礼部盖章,便可下达旨意。”
“阿祈,到这个时候了,难不成你还要逃避么?”
宁祈仰首迎上他的视线,语气沾带了些疑惑和气恼:“什么逃避?我又没答应和你成婚……”
“可你真的不愿同我成婚么,”宋怀砚的语气里始终噙着笑,“你真的……对我没有半分情意么?”
“我没……”宁祈下意识地出言反驳,可一个“没”字还未说出口,便被宋怀砚再次打断。
少年放下双臂,不动声色地靠近她些许,他微倾身子垂首看向她,冰凉的墨发随着他的动作,裹挟着冷冽而阴沉的气息,一点点攀附到宁祈身上。
“若无情意,那你为何还一直戴着它?”
他擅作主张地挤到她的身畔,苍白的手轻抚着她腰间的碎玉,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指尖始终若有若无地勾缠着她的衣带。
宁祈“嗖”地起身,躲开他堪称冒犯的动作,支支吾吾地解释:“我这是……我这是早就忘了这是你送我的了,见它还挺好看便一直带着,你今日一说,我才想起来……”
其实不是的。
起初她随身戴着碎玉,只是源于对这个小黑莲的恐惧。那日天水河畔,他用破碎而执拗的目光看着她,要她将碎玉随身护好。这小黑莲如此阴晴不定喜怒无常,她生怕一个不小心便触了他的逆鳞,引来杀身之祸,就只好顺了他的意。
可渐渐地,她知晓了许多往事,也发觉这宋怀砚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可怖,连带着对碎玉也变了感情。日子久了,她也觉察出这碎玉的灵妙之处,生了珍惜之意,便也一直随身带着。
直到如今。
对于这块碎玉,她说不上是畏惧更多,还是喜爱更多。碎玉对她而言,更像是一种渗透在她生活里的习惯。
无甚重要,却也割舍不掉。
连带着有些时候,透着这块碎玉,她发觉自己对宋怀砚的感情也愈发迷离了起来。
仅仅只是畏惧么?或者说,还有别的什么?
宁祈参不透,碎玉也无法给她答案。
她叹息一声,拢回思绪,看向身前的宋怀砚,心底还是隐隐有些发怵,不知道他信了没有。
宋怀砚唇角含笑,并不作声,似是在思忖着什么。
就这般停凝了半晌,他忽而转了话茬,将一样傩面具塞到了她的怀里:
“今夜十五月圆,戌时起城门前会有傩戏,届时,我在城楼上等你。”
宁祈神情一滞,随后想将面具还给他,可他的力度不容置喙,强硬地要她将面具收好。
她只好收下面具,但言辞间依旧是拒绝:“我才不会同你一起去呢……!”
宋怀砚收回了笑,唇角略略下垂,沾带了一股子似有若无的哀怨:“今日天这般冷,也不知会不会下雪。总之,不管你会不会来,我都会一直穿着这件衣服等你。”
“你若不来,那我干脆便冻死在城楼上好了。”
说着,也不给宁祈开口的机会,他便孤自转身离去。
大半夜的,就穿着他那单薄的衣服?
好家伙,这还是拿命来威胁她呢!
“喂,你站住!”宁祈气得直跺脚,“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去的!你也别一直等我,听见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