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开放三年了,师婶你没看见外面的变化吗?市场经济和我们以前计划经济时期不一样了。兄弟单位都在改革创收……我们如果再不改,就要倒闭了。”彭城声音有些哽咽。
“行,你改!”李长生被李正林扶着站在台阶上,屋门前。“你彭城翅膀硬了,过河拆桥,我李家师徒帮不上忙了。工坊是你的了,你想怎么改,就怎么改。就这样吧!”
“师叔!”彭城上前一步。“我们好好谈谈。”
“你想送我们进公安局,没什么好谈的。”李长生先行一步跨了回去,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李老太拿起扫帚冲了过来要打人,彭城一个闪躲不及,真的挨了两下。头发上全是瓜子花生壳。
“师叔,这事我没有错,您好好想想吧!”彭城拍拍头发和衣服,大踏步走出了工坊。
陆青予不知道几人交谈的结果,她把陆巡做的梅瓶放进了外宾服务部展示区。这里陈列着工坊历史上最美的景泰蓝工艺品,从上到下、从左到右。是近百年来能工巧匠留下的绝妙手艺。
几天后,李长生提出提前退休。跟着他退休的,还有赖鑫、吴准、李正林、陆金。他们一起辞职了。
一号车间一时群龙无首,工坊里一片混乱、人心惶惶。
这事惊动了轻工局局长程适,彭城被叫去约谈。回来后,彭城灰头土脸,把于方林和张少坚叫到办公室。
“现在只剩你们两位骨干了,请于师傅暂时去一号车间做主任,二号车间由张师傅来带。大家先把车间的工作继续下去,以后我们再商量怎么办。”
“我?我不行的?师兄,我玩玩可以,当主任不行的!”张少坚撒娇。
“现在工坊就剩我们师兄弟三个了,不行也得行!你们必须支持我,工坊不能垮!”彭城吼了回去。
“可是我……”张少坚还想耍赖。
于方林接口:“彭经理,既然这样,我想把年轻人用起来。我把陆青予带到一号车间去。让黄玉琴、章同来做张师弟的助手,共渡难关。”
彭城思索片刻,构想了一下:“行!”
陆青予就这样到了一号车间,和她一起来的还有铁姐妹殷丽和邓思诗。
殷丽到了车间第一句话就是:“谁敢惹我姐妹,我锤爆他的头。”
对于殷丽的战斗能力,大家有目共睹,谁也不敢造次。只是曾来几人盯着陆青予的眼神更加怨毒。
路过她的位置时会对她耳语:
你高兴了?成四级工了。
你把别人逼走了!让人活不下去。
你一个女人,不安分守己,怎么还没滚!
你怎么不去死!
……
陆青予知道他们恨自己带来了老爷子的作品占了八级工的位置,更恨自己戳穿了李正林的谎言。
但如果陆青予不这么做,工坊的未来只会更加混乱不堪,大家会拉帮结派、相互倾轧、弄虚作假。而真正的好工匠,永远没有出头之日。
爷爷在医院都还在念叨,技术单位就应该以最高技术作为准绳,作为目标,让所有人不断挑战、不断提高。
他不是为了自己去争取八级工,他是想要告诉别人。
放下功利心,孜孜不倦地追求技术突破,才是工匠应该做的事。其他一切鬼蜮魍魉、歪门邪道就该被打击、被抨击、被唾弃。
所以,爷爷没错,我没错!
陆青予念叨着自己是正确的、正义地回了家。
家门口等着她的是乔彩霞,一见她回来,就扔了一把菜叶子过来。接着是陆伟,把她撞倒在地。
“做什么!”陆青予蓬头垢面地爬了起来。
周素莲闻声冲了出来,护在她面前:“青予你怎么了!乔彩霞,你疯了吗?”
一向温和的周素莲居然直呼其名还骂人了,陆青予一时之间不知道是应该高兴还是生气。
陆红红举着扫帚挡在周素莲面前,陆家母女三人表情凶狠,丝毫不像一年前的样子。
乔彩霞不管不顾地往前冲,周素莲和陆红红奋力挡住她。
街坊邻居纷纷出来帮忙,拦住了陆伟。这时的规矩是女人打架,男人就不要上了,太丢脸了。
乔彩霞谩骂起来:“你们现在好了,评了八级工,当了顶级的工匠,拿最高的工资,然后逼走自家的侄儿。我家陆金失业了,我们是亲戚吗,还都姓陆吗?”
“胡说八道!是陆金帮着作弊,把我爹的作品换成李正林的。我还没找他算账!这是同一个姓能做的?”陆青予甩掉头上的烂叶子,分毫不让。
陆伟接着喊:“都是姓陆的,就这么自私?就不能私下说?非要当着所有外人的面,C你X的。就是你想挣钱想疯了!”
周素莲不知道从哪里涌现出来的勇气,她拉开街坊,一个耳光狠狠地扇在陆伟的脸上。
啪的一声,特别响亮。
打完后,周素莲和乔彩霞都懵了。
“我,我闺女没错!”周素莲鼓起勇气,颤抖着说。
“是你们不要脸偷我家作品,还敢上门来骂人。这作品是陆巡的,当初是他牺牲自己,保全了陆金,保全了你们全家!
还不到十年,你们就忘了吗?就要把他的作品据为己有?”
陆伟捂着脸,手指印根根分明。陆青予和陆红红都惊呆了。
乔彩霞猛地冲过来推了一把周素莲,陆青予赶快扶住她。乔彩霞一屁股坐在地上号啕大哭:
“作孽啊!这女娃就是个丧门星啊,她走哪儿克哪儿啊!她出生没多久,就遇上工坊困难,我家你家都遇上困难。陆巡出去码头搬沙,没几天就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