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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行妻道(68)

判案下来那刻,牢房之中一片哀声。

是夜,朝衣一袭白衣,前来天牢。

打入天牢的囚犯都是罪孽深重的重犯,君朔也已经上了奏折,只等小皇帝判断示下。

牢头在前打着灯笼,灯笼明明灭灭,像是被无数怨魂缠绕,叫人心悸。

“少国公,便是此处了。”狱卒恭敬站住脚。

朝衣上前一步,望见牢房之中身着白衣的囚犯。

望见有人前来,牢房里头的囚犯微微一动,抬起头来,昔日嚣张跋扈的脸上胡子几番抖动,最后竟颤巍巍爬起来,走到囚牢前面。

朝衣同他四目相对,那人喉咙里咯咯笑了两声:“原来是少国公。”

他一双腿上渗出血迹,面目全非,头发凌乱,仿佛厉鬼。

朝衣望着他:“尚书大人。”

刑部尚书双眸直勾勾地:“少国公来此作甚?莫非是想要嘲笑老夫的么?”

朝衣说道:“我只是,来送大人一程的。”

刑部尚书望着他:“哦?我不知道少国公竟对老夫如此的情深义重。”

朝衣摇头,手上轻轻一挥。

狱卒弯腰将灯笼放下,行了个礼转身离去。

朝衣说道:“我是想来同大人说一声的,宰相大人所呈给陛下的那账簿,是我亲手交给他的。”

刑部尚书的胡子剧烈抖动起来,片刻才说道:“老夫竟不知,少国公竟如此恨老夫……更不知,少国公竟能如此手眼通天,当真是……后生可畏,早知如此……”

朝衣说道:“大人莫非是以为我为了马校尉之事,而一直都同大人过不去么?”

刑部尚书怔住,片刻说道:“不然……是为了如何?”

朝衣说道:“二十年前,傅三郎无辜却获罪之事,大人还记忆犹新否?”

刑部尚书眼睛蓦地瞪大:“你……你说什么……难道……”

朝衣盯着他,慢慢说道:“傅家满门忠烈,忠心耿耿,阖府上下无一例外,三郎镇守边关,却被人用计诓骗回来,定以莫须有的罪名。当初,一力要判三郎谋反的,可正是大人,以及兵部户部的两位大人,没有错罢。”

刑部尚书死死地盯着朝衣:“此事……原来,原来你还没忘,你是想……”

朝衣说道:“我怎么能忘?”她微微一笑:“当初的血洒的够多了,三郎跟傅家忠烈的血,也曾经在这个地方住过,或许如今他们的英魂还会在此,大人你,不亏心么?这么多年你过得可安稳?当我回来皇都那一日,你可曾会想到,我是回来向你们……讨债的?”

刑部尚书向前一扑,脚上的脚镣哗啦啦作响,双手握着囚牢栏杆,冲着朝衣嘶声大叫:“你说什么!如果说是傅家之事,又岂是我一人所为……我,我不过也是奉命行事罢了,你为何……只针对老夫一人!”

朝衣摇头:“我并没有只针对大人一人啊。‘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这句话,大人也知道的罢。”

刑部尚书吃了一惊:“你的意思是……”

朝衣伸出手来,轻轻地望着自己的手,笑道:“其实大人不必着急不平,大人你也不过是先行罢了,这,仅仅只是个开端。”

刑部尚书良久不语,狐疑良久,最后说道:“原来如此,哈……借刀杀人,只不过却想不到,还有‘兔死狗烹’之说,好,老夫就先行一步,等你送人下来跟老夫相会,跟老夫再斗,没想到,只是没有想到老夫纵横一生,居然会栽在一个后生晚辈手中,不甘心,不甘心哪。”

他似哭似笑,嘶声叫了许久,仿佛走投无路发出的哀嚎一般,在这阴森可怖的大牢里听来,越发瘆人。

朝衣转过身,说道:“大人在朝中纵横三十余年,呼风唤雨,叱咤风云,也已经够了罢……黄泉路上,请多保重。”

她迈步便走,身后的刑部尚书听着这句话,略微一怔,仰头看着暗沉沉天牢想了片刻,嘴角缓缓地挑起一抹笑:“不错,三十余年,够了,已经够了,只不过……傅轻羽!”

朝衣脚步一顿,略微回头。

刑部尚书盯着她单薄的背影,缓缓地说道:“你记住,纵然你能算计我们所有人,却有一个人,是你无法赢的过的,老夫、老夫只怕你算来算去,终究会把自己算进来,老夫……在黄泉路上,等候少国公大驾!哈哈哈……”他忽然快意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