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梢梢犹豫了。
她闭了闭眼睛，觉得心脏有些疼，“那你把他松开。”
她妥协了。
一来她不是个见死不救的人，二来他也救过她几次，就当是还他恩情了。
或许是她沉默一瞬，顺势攀附上来，张着血盆大口，露出锯齿般的牙齿。
柳梢梢没躲。
“在那之前，你得向我证明自己不会食言……我现在就要你的血！”
树王操纵着嘈杂错乱的树藤，纷纷扬扬的枝叶落下，轻飘飘地坠在泥土上。
空气潮湿，在此时却多了几分鲜血的腥甜气味。
树藤一口咬住她的手臂，剧痛从小臂处传来，像是有钝刀在磨自己的肉。
她拧着眉头，生理性地缩了一下，可只是缩了下，没躲。
少年方方睁开眼时，便是这一幕。
树藤急速穿行的狂风掀起她的发丝，周遭的一切那么模糊，唯独她的身影屹立不倒。
耳边喧嚣一阵，世界又恢复彼时的安静，只不过多了少女不太平稳的呼吸声，清浅急促，宛若战鼓擂动，阵阵敲击在心中。
明明在某些时刻那么胆小……
少年寸草不生的心脏像是冒出了颗新芽。
他天真地想。
这是不是说明，除了容珩以外，他还是有一席之地？
此时的他甚至没有想到自己接下来会遭遇什么。
树藤拥有九灵玉碎片的力量，而他身上的九灵玉碎片早已被他藏在某处，魔气以及剑气被尽数压制，就连念出口诀的力气也没有。
他像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可他竟然没有害怕。
虽然放在从前他也不会害怕，只是此时，他心境却和从前不一样了——
他居然也会有全身心信赖某人的时候。
“好喝……再多一点！”
无数根树藤将少女紧紧围住。
少女面色惨白，额间沁出些许薄汗。
明明没有想冲在最前面，可脑子一热，就是冲了上去。
有点后悔，但后悔也没办法了。
好疼。
从来没有疼得想流眼泪。
她还不如一头撞在树上得了。
“……你闪开。”
身后传来微弱的声音。
柳梢梢微微侧过脑袋，并没有做出回应。
的确，凭她的道具，她不可能没有挣脱那些藤蔓的力气，只是……还要再等等。
“我才不是想救你。”
她说。
少女咬着牙关，声线被压得极低。
他看不见她此时的模样，最多只能看见她的侧脸，额间的汗液顺着脸颊滑落，发丝紧紧黏连在她的脖颈处——
她美得格外惊心动魄，是他之前不曾发觉的，不屑一顾的，弃若敝屣的。
他有些出神，被震撼得有些说不出话。
她侧过头来，眼神明亮，面容却是惨白一张，她伸出手，却在他的唇角停留片刻，目光斜斜地觑了一眼身后的树王，不动声色地往他唇瓣中塞了颗东西。
霞光瑰丽灿烂，给万事万物都披上了一层朦胧美好的薄纱。
哪怕此时受制于人，宋凌玉心中的念头却一闪而过——
如果他能同她永远在一起就好了。
可这个念头却没有在脑海中停留太久。
少年痴痴地望着她，却没发觉，少女身上似乎燃烧着几道微弱的焰光，树藤纷纷缩走，就连那些死咬不放的顽固分子，也被她身上的火焰燃烧殆尽。
正当此时，瑰丽的天空似乎被赤橙的火光映得金灿灿的，烧得火红，像是无数个在凌云派同她相处时日落的景象。
当时他只觉得时间漫长。
可如今却变了。
那一道道金灿灿的霞光照在少女的侧脸，她的目光如神女般柔和而又坚定，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下，亮的有些灼目。
他一时陷在幻梦中，虚虚实实，有些分不真切。
直到少女亲手撕开那层朦胧暧昧的薄纱，藏着的那些事实尽数都冒出头来，露出惨败的一角。
只听见少女一字一顿道，“这回，我们俩之间就算抵消了吧？”
第49章
“就那么想同我撇开关系？”
少女义无反顾地拦在他身前，口中却吐出如此冷漠决绝的话。
身上的力气源源不断地从身体里恢复，头脑也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他的心情顿时跌入谷底。
可宋凌玉甚至来不及细想。
树藤又要恢复攻势，他立马有所行动，毫不犹豫将她揽入自己怀中。
许是方才她塞进唇中的药丸起了作用，渐渐的，体内灵气变得充盈起来。
不知道少女从哪里来的那么多灵丹妙药，舍得给别人用，就是不舍得留给自己。
在被绑在树上的那刻，宋凌玉心中拼命希望她能念着自己。
可现在，她的小臂被那些惹人厌的藤蔓撕扯着，血肉模糊，却仍然拦在他的面前时，他却在想为何她不扔下自己。
明明她那么想同他撇开干系……她明明就可以不救他！
指尖触碰着少女的皮肤，她的体温是凉的，留下的血液却是温热一片。
枯藤挂在她的肩头，她的半边肩膀发青发紫，看上去极为触目惊心。
“就那么想同我撇开干系？”
宋凌玉神情有些说不上来的沮丧，但又偏偏逞强着不露出一点儿露怯的神情，压低声线问道。
可是他的声音太轻太低，少女似乎没有听清，她虚虚地扶着他的小臂，“快，它的弱点是眼睛。”
眼睛？
宋凌玉怔愣片刻。
她是如何知道树王的弱点是眼睛？
虽说如此，他还是不加犹豫地相信了她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