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海而居,连带着土壤都渗着盐水,植物什么的太难长大。
她半蹲着,抱着双膝,看鱼苗跃入海中融为一体。
这还是柳梢梢第一次看海。
波澜壮阔,一望无际。
让人觉得渺小,微不足道。
他们迟迟未归,柳梢梢就坐在那看了多久。
宋凌玉默默地盯着她,眼睛快要把她盯出个洞来,却也不知为何想到什么,突兀地移开目光,垂着眉睫,似乎在责怪自己做了错事。
风卷着海浪,一阵一阵的拍打声落入耳中。
宋凌玉手心依旧是黏腻的花液,闭上眼睛也能感受到它的存在。
心中有些烦躁,他站起身,方要打算清洗一下。
可还在海浪旁的少女,没一阵,就这么突然消失在他面前。
他快步往前。
海边浪花依旧,肆无忌惮地冲到沙滩上,连岸上的一对足印也被冲刷得一干二净。
*
妖气十分微弱。
微弱到一阵风拂过,它就要散得无影无踪。
温缇手上紧紧攥着一卷破旧的地图,边跟着边说道:“这正好是几个镇子的交汇之处,有些难追。”
若有似无的妖气在空中飘荡。
容珩想起澎泽镇失踪的少女,一张张留在家中的纸条,上面稚嫩又歪歪扭扭地写了好些字。
“我去大海那头了,勿念勿寻。”
随着失踪案愈演愈烈,人鱼歌谣也在大街小巷中如脱缰野马地传了起来。
他们在澎泽镇逗留的几日,根据少女们的物什想方设法地追踪,可她们的气息真在这世上消失了。
像水滴进了大海里,无影无踪。
无计可施之下,他们只好将目光放在少女们留下的那些纸条上。
纸条上的字迹歪扭。
据那些失踪少女的亲人说,她们未曾上过学堂,也不识字,更不会写字。
所以纸条上的内容,便显得格外可疑。
诡异纸条,人鱼童谣。
他们轻而易举地把这两点联系在一起。
既然少女的行踪他们探查不出,那人鱼歌谣传到大街小巷的起源总有迹可循。
茶楼,说书人。
容珩拧着眉头。
一层剥一层的背后,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心中的不安如潮水涌上心头,心脏更是如鼓点般跳动,他越往后调查,离真相越近,心中不免生出些对未知的恐惧和不安。
他低声飞快道,“若是没记错,这附近还有个集市。”
集市人来人往,最适合妖类隐匿行踪。
温缇闻言,也点点头,肩头的乌发随着红色发带轻轻飞扬着。
片刻后,他们便跻身于嘈杂的人群中。
一望无际的海边,连风都是咸咸的。
偌大的空地支上了挡阳的布料,布料是海水的蓝色,阳光照在蓝色的纱布上,像是徜徉在海里。
不远处,一群孩童在追逐打闹着,小手拿着纸折的风车,细小的手腕上金环晃动闪烁。
他们奔跑着,脖上的金锁一晃一晃的,好似乘着秋千,在日光和幽蓝色纱绸的双重作用下,又像是幽邃深海里宝藏露出的细碎光泽。
温缇的视线轻轻扫过周围。
和平常的集市没什么两样。
若是要说些什么的话,她隐隐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却也不知从何说起。
“姑娘,来看看胭脂吧?”
“我这边有最新进的耳环珠钗,最适合你这样的小姑娘了?”
“要买新衣服吗?我们这边的缎子可漂亮了,还耐穿!”
......
小贩们粗犷的招呼声音此起彼伏。
越往深处走,便到了尽头。
再往前走,就能看见抱着木盆的妇人,木盆里尽是新鲜活跃的鱼蟹,身后跟着的小孩子们手上欢快地拿着贝壳,对着阳光仔细地瞧上面的花纹。
看来集市一旁,就是村庄。
“这儿的村民似乎和那边逛集市的村民,不是一个村的吧?”
温缇疑惑地回头望去,又看见蹲在一旁玩泥巴的孩童,穿着打扮,同方才举着风车的孩子天壤之别。
鱼米之乡,富饶之地。
温缇从未下过山,只当是靠海而居的村民们,借着庞大的自然优势,努力拼搏,一代代积累而来。
温缇轻声嘀咕,看见一旁浣洗长发的姑娘,手上的皂角散发出清新而绵长的香味,她们相互聊着天,有说有笑。
少女......姑娘?
温缇迟钝的脑子突然灵光一闪,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我......好像知道了!方才逛集市的人们中,有妇人......男子,有孩童长辈,就是没有一个这般年纪的姑娘!”
容珩也不由得望向远处的集市。
他的视线掠过每个人的面庞,青年眉峰蹙起,倒真是如此。
“不对,你应该这样摆的!”
“我做好屋子了,快来看!”
身旁不时传来孩童们堆着沙子时的指挥声。
长身玉立的青年不由侧目,视线落在那群堆着泥沙的孩童身上。
良久,他移开目光,得出自己的结论,“还有这些孩子的穿着,饰物......过于华丽。”
他顿了顿,视线同身庞娇小的少女微微相接。
少女更是瞪大眼睛,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方要再说什么。
忽地,手链剧烈地颤抖一下。
温缇被吓了一跳,急急忙忙地打开手链开关。
只听见手链沉默一阵。
容珩和温缇目目相觑,心中莫名浮现出某种不太好的预感。
只听见手链卡顿片刻,没多久便幽幽传来少年低哑而又清晰的嗓音。
“她......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