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丰年没听进去几句,只轻轻捏了捏柳折手心,偏头问道:“这颜色怕是只适合姑娘家,纪泯会穿?”
“不妨事。”柳折眼角升起淡淡笑意,轻声道,“子喻会喜欢。”
……
赵丰年若有所悟地颔首,便看向掌柜,“掌柜的,这料子多少银两?”
掌柜伸出两只手指,“两贯钱。若您需要裁衣,再加八十文即可。”
赵丰年想了想,正打算往下还一些,却发觉柳折在晃他的衣袖。
他转头看去,就见柳折正几不可见地摇头,眼中带着少见的狡黠。
赵丰年顿时心领神会,将写有纪泯身量的字条递给掌柜,也将铜板悉数掏了出来,放到柜台上。
掌柜见他们爽快,也是喜出望外,赶忙为他们写好领衣服的条子,还道:“我们再赠一对鸳鸯佩,愿新人和和美美。”
柳折闻言,看了眼赵丰年,又看了眼掌柜,摇摇头,再伸手一指摆在桌旁的首饰木盒。
赵丰年笑着接话,“我娘子的意思是,我们要这个,石榴簪花。”
*
和布庄掌柜交代妥当,赵丰年便牵着柳折又走回街上。
只是他心有不解,想了想,还是扭头问道:“娘子,鸳鸯佩寓意更好,为何你要选簪花?”
柳折看他一眼,“你不觉得,藕粉色的外袍,正搭那石榴红的簪花吗?”
赵丰年眨眨眼,“你的意思是……”
“孙子喻,目无尊长,挥霍无度。”柳折继续牵着他向前走,竟忽地笑了起来,“我非得在他新婚之夜,找点麻烦。”
赵丰年:“……”
柳折发觉他脚步顿住,便回头看去,疑惑道:“怎的停下了?”
赵丰年干笑着跟上,轻声道:“折儿,若我有哪得罪你,你直接打我便是,千万别记仇。”
柳折:“……”
*
那赠品的石榴簪花自不是贺礼,二人再挑了些孙子喻会喜欢的书和字画,还有各种吃食,便又相携着回山去。
而孙子喻和纪泯成婚的消息传给江青田,没几日,他便回了一封信。
信中依然是歪歪扭扭的字,写满了祝福和对纪泯的威胁,又夸了一通夏百川有多宝贝那玉连环,对他有多百依百顺,连喜裙都肯穿。
孙子喻拧着眉头看完这封信,发觉自己不仅没有定情信物,也没有百依百顺的纪泯。
这下好,又大闹一番。
柳折睡眼惺忪地躺着他的藤椅里,耳边听着孙子喻在宅院那头的大呼小叫,坐起身来,下意识地张口想叫赵丰年,随后又想起他今日起早下山去取那套藕粉色的外袍,便慢腾腾地躺了回去。
往常明明觉得赵丰年聒噪,可他今日不在,竟感觉有些太过安静。
柳折换了个姿势,睁眼看着木屋方向,陡然发现,自己竟也有些忘了先前在客栈里,是如何一个人睡着,又是如何独自回房的。
他又换个姿势,呆呆地望着天。
山高路长,赵丰年到日落时分,才缓缓归来。
柳折一听见脚步声便睁开了双眼,看着他在宅院那边打过招呼,再看着他走进木屋,放下手里的物件。
他再走出房门时,柳折便坐起身,仰头道:“抱。”
赵丰年眨眨眼,难以置信道:“什么?”
柳折依然看着他,“背也行。”
赵丰年自是选择前者。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走来,双臂一捞,便将柳折稳稳地抱在了怀里。
见柳折甚至主动圈上自己脖颈,他忍不住笑道:“折儿,这是怎么了?”
柳折贪恋地蹭了蹭他的脸颊,轻声道:“抱我回去。”
他话未说完,赵丰年就已抱着他转身回房,落上门闩。
将人轻轻放在褥上,赵丰年笑着亲一口他的额头,问道:“往常让你说句好话都不乐意,今日这是怎么?”
柳折窝在他肩头不愿挪开,答非所问道:“今日我到村里教了几个孩子翻跟头,又给地里浇了水,还给子喻算了他欠我的账,竟才未时。后来我便自己躺着,可一直睡不着。”
赵丰年听明白了,连忙拍几下他的背,哄道:“钟九崖找我说些事,才耽搁了,对不住。”
“往常你不在,我才不想见你。”柳折摇摇头,“可如今你在,我便日日想见你。”
赵丰年心里酸涩与甜蜜交杂,将他搂得更紧,“折儿,我抱着你睡会,晚饭了喊你。”
柳折点头,眼皮渐渐合上,又喃喃道:“丰年,往后可不许再趁我睡着时出门。”
“好。”赵丰年托着他缓缓躺下,随手扯过被子盖上,将他的一只手放到自己腰上,“你也一样。”
*
山上又忙活了十来日,终到孙子喻与纪泯大婚之日。
二人皆为男子,也不想大操大办,只从村口开始隔一段路便在树上扎一个红绣球,再插几朵山间的小花。
流程也一切从简,下聘与婚礼放到了同一日,连喜轿都省了。
日头渐沉,吉时到。
两家人约定,由纪一笑领着纪泯从宅院出发,柳折领着孙子喻从木屋出发,之后,双方在两段台阶中间的大树下碰头,再一同回到宅院。
纪泯身穿大红喜袍,面上满是盈盈笑意,他本就俊秀,此时又羞又喜,更是衬得他面容姣丽。
而那头,孙子喻也缓步而来,束发后没了平时毛毛躁躁的模样,每一步都踏得极稳,眼睛也一直望着那站在树下的纪泯,分毫不离。
片刻后,两方人在树下相会,纪泯定定地看了孙子喻几息,忽地径自向前一步,牵上他的手,笑道:“子喻,你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