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以为你和他的关系是刀和刀鞘,却没想到是刀刃和刀柄。」他的声音悠悠传来,还有几分感慨。
「夫人不愿劝谏的话,凌某只能请夫人暂留片刻了。」
他今日出现在此处并不是巧合,我不惊讶他会这么说,我慢慢回身:「梁银苏知道吗?」
凌决想了一下,好声好气地回答:「齐夫人吗?她应该不知晓。」
他极有把握,似乎断定我打不过他。
我松了一口气:「那我就放心了。」
凌决颇为好奇地问:「你难道不怕吗?」
真把我当傻子吗?
我淡定地拍拍手,一直埋伏在暗处的暗卫全部出来,将凌决埋伏在此的守卫尸首拖出来,一直淡定的男人终于皱起了眉。
我无所谓道:「你死定了,我有什么好怕的?」
「你早知道我会来?」凌决握紧了腰间的剑,黑眸幽幽地看着我,眼中没了刚才的淡然。
我勾唇:「我就怕你今日不来啊。」
暗卫们挡在了我身前。
自从上次在普云寺遇到他,我就增加了身边的暗卫数量,知道要来普云寺后,我还特意让人在普云寺设下了埋伏。
我唯一不确定的是梁银苏是不是也想害我。
我转身往回走,轻声嘱咐暗卫:「杀了他。」
我再次回到了佛殿前,梁银苏还没出来,我第一次踏入佛殿。
金佛俯瞰我。
人生在世有很多不敢面对,也不能面对之事,无论你想不想面对,这些事早晚有一日会重新回到你面前,逼你面对。
我也只能面对。
好在还有程岫陪我。
他是恶名在外的奸臣,我是害了亲姐的祸害,两个人一起走到地狱去也不错。
也算是天下之幸事。
「小柳儿,我们回去吧。」梁银苏解完了签,心情不错,从佛殿后面出来,我注意到她鬓角的头发有些乱了,她却急吼吼地挽住了我的胳膊,「你上香了吗?」
我什么都没说,轻轻摇头。
回去的路上,马车摇摇晃晃。
这样的话,杀了三姐夫好像也没关系。
天上又飘起了鹅毛大雪,程岫穿着黑狐大氅站在程府外等着我,天寒地冻,他手持一把青竹骨伞,成了唯一一抹春色,他看到了我,微微抬伞,那一双撩人心魄的眸子望向我:「柳娘。」
我快步朝他走去,亲亲热热地挽住了程岫的胳膊:「厂督,我们回家吧。」
尾声
程岫觉得自己是天下最幸运之人。
因为他有梁银柳。
她永远会站在他的身边,永远陪着他,就算进了地狱也无所谓。
他从小没了双亲,一个亲人也没有,一直以为自己会孤独终老,直到遇见梁银柳。
老皇帝死后,他扶持幼帝登基,把持朝政,但再也没做过恶事,国家大事叫他打理得不错,也培养了不少寒门子弟,一时间他成了不少学生的老师。
如今他竟然也成了百姓口中的好太监。
他所做之事皆是因为梁银柳。
他在乎梁银柳。
梁银柳这人虽然看起来冷漠了一点,但她也有那么一点善心,也有十分在乎的人。
她在乎梁家人。
而梁家人在乎黎民百姓,国家繁荣昌盛。
爱屋及乌,程岫不介意做一个伪善的恶人。
而梁银柳也不介意做一个虚假的好人。
梁银柳看在娘亲的分上饶了冷修然一命,但废了他一身的武功,将他流放岭南,十年才能回京。
她亲手废了他的武功。
他们一起练功多年,冷修然都用一种看罪人的目光看她,每次都下重手打她,每次都将她打到再也爬不起来。
到最后她发现这个人居然喜欢自己时,心里未免有些复杂。
有病。
「梁银柳。」冷修然狠狠地盯着她,看着她绝美娇媚的面容,又爱又恨,他恨不得咬下她的肉,好让她毕生忘不了自己,「你怎么不去死呢?」
当年要是死的是她,冷修然就不会那么纠结,他会娶了银芳,和银芳长相厮守,这一生只爱银芳一个人。
要是梁银柳死了,他这些年来就不会备受煎熬,一面谴责自己,一面偷偷看她。
谁能忍住不爱她?
纵使他故意打倒她,她也从来不哭,只会默默爬起来,继续练功。
她小小的一个人就懂得看人脸色,总是藏着秘密,一双黑亮的眼睛后面是无尽的深渊。
她不笑的时候是空洞的。
他不觉得她会嫁给赵忘剑,也不会爱上赵忘剑,因为那个愚蠢的家伙只是爱她演出来的性子。
冷修然觉得,天下只有他知道她的虚伪恶毒,也只有他愿意接纳。
直到程岫出现。
那个人一出现,她的目光就紧紧跟随着,而那个人也一眼就能看出她的失魂落魄,空洞冷漠。
他怪梁银柳是个毒妇,会爱上太监,而又控制不住自己的自卑,竟然连一个太监都比不过。
梁银柳无视了他那复杂的眼神,也无视了他的话,起身利落地离开了,一次也没有回头。
她觉得自己还是仁慈了。
梁银雪的孩子出生不久后,梁银柳和程岫去看了她,小外甥小小的,梁银柳抱着的时候心里发抖。
程岫倒是抱得很熟练,一抱上孩子他便有几分慈祥温和之意,像是一个习惯了抱着孩子的老父亲。
她后来才想起来,他在宫中常常抱皇子,哄皇子。
他若是做了父亲,必然是个慈父。
梁银柳心里想。
回去的路上,梁银柳建议他多盖几个育婴堂,也可以从育婴堂抱来一个弃儿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