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步伐沉而稳健,江揽州生得高挑,一双腿修长有力,刻意加快速度时,并不比她跑起来慢。
嘴更好像有它自己的想法,一开口便在代替他哄她,“它不会有事,薛窈夭。”
“夫君在,怕什么。”
。
大约一刻钟后。
东阁。
院门被江揽州一脚踹开。
院子里灯火通明,孟雪卿靠在廊下的美人榻上,正被一群婢女簇拥着,李医师恰好已为她被猫抓伤的手腕包扎好伤口,正在收拾东西。
见王爷抵达现场,身后还跟了一大波人。
凝冬心说王爷到底还是在意自家姑娘的。
这回总要给狐媚子狠狠一击。
原因无他。
前些日子孟雪卿曾主动示好薛窈夭,话里话外暗示自己想有个名分,想唤她王妃姐姐而非王妃嫂子。
薛窈夭拒绝了,问她为何不直接去找江揽州,找她有什么用,她又不会什么巫蛊邪术,还能让江揽州突然爱上她不成?
且末了时候,薛窈夭也没客气,话说得比上次被揭发身份时更加直白干脆:“殿下对你没那意思,孟姑娘,往后别来找我,找我没用,与其嫁给不爱你的男人做妾,何不寻个两情相悦的郎君做正妻主母?”
这话确实不留情面也并不好听。
可面对一个对自己心怀恶意之人,谁又能给出什么好脸色?
却不想这番态度,被孟雪卿理解成了嚣张傲慢,目中无人,不留余地,甚至羞辱。
心知薛窈夭为罪臣之女,没与江揽州正式行过大婚之礼,一切都不作数,故而孟雪卿从未死心。
此时此刻。
即便眼见狐媚子被王爷抱在怀里,凝冬想到些什么,也还是忍不住满心雀跃,等看好戏,偏偏面上端得泪眼婆娑,好似自家主子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王爷终于回来了……”
“奴婢凝冬,见过王爷,王妃。”
在凝冬凝春二人的带领下。
院中丫鬟婆子们都跟着齐刷刷跪地行礼。
孟雪卿身为此番“受害人”,也勉强撑着身子从榻上起身,含泪福身道:“雪卿见过殿下,见过王妃……嫂子。”
话音刚落,凝冬开始抹泪控诉:“我家姑娘自幼体弱,院中那些药草药花,都是王爷从前亲自命人栽种的……”
“我家姑娘向来悉心呵护,养得比自己还娇,谁知这晚院中忽然蹿出来只小畜生,一来便撒泼打滚,龇牙咧嘴,将那些药花药草全都毁了!”
“想着那些都是王爷心意,我家姑娘心急如焚,上前去捉小猫,谁知那小畜生突然发狂,竟将姑娘手腕抓出了道道——”
“我的猫在哪里?”
不待凝冬控诉完毕,薛窈夭已从江揽州怀里挣脱下来,直接小跑过去,“我的猫在哪里?你们把它怎么样了?说啊!它在哪里!”
对上少女泪痕未干的脸,一双桃花眼湿漉漉的,睫羽被泪水打湿,显然才刚哭过,然而眸底却似有烈焰灼灼,燃烧的恨意呼之欲出。
凝冬被吓了一跳,显然猝不及防。
还未来得及回话,又被身后的孟雪卿咳嗽着叫停:“凝冬,不可对王妃无礼。”
风吹树影哗哗作响,灯笼翻飞,院子里乱糟糟的。
萧夙和穆言已自发遣人去各处找猫,他们都是习武之人,五感比常人敏锐,都帮着一起找;辛嬷嬷在吩咐丫鬟婆子们置炉煮水,又让人去搬椅子和软榻过来给王爷和王妃看坐。
李医师在向江揽州解释,说孟雪卿被猫抓伤的手腕不算严重,但也需要养一段日子,还得悉心呵护才不会留疤云云。
这般报备也无过错,毕竟从前谁都知道,王爷身边无妻无妾,唯一一位恩师之女被照料得十分周到。
然而这回王爷尚未听完,便径直朝王妃走去,将少女从地上拉起,带去了一旁的美人靠上坐着。
事已至此。
再心急猫也不会凭空出现。
接过辛嬷嬷亲自奉上的热茶,江揽州将茶盏送至少女唇边,怀中人却拧眉别开了脸,显然心绪已糟糕到连口茶水都喝不下去。
指节微顿,江揽州淡声吩咐,“就近东阁,去煮安神汤来。”
“是,老奴这就去办!”
闭上酸涩的眼,不自觉偎进江揽州怀里。
被他的心跳和呼吸包裹,又被他大手持续不断的轻抚背脊,渐渐的,薛窈夭心神稳了一点,但也分不出多余心思去想其他事情,只求小猫还好好活着,能被尽快找到和救治。
却也是在这等待期间。
孟雪卿被凝冬搀扶着,像月夜下的鬼影,慢吞吞朝他们二人的方向走来。
换作寻常,薛窈夭必要当场审判并理清楚前因后果,向孟雪卿讨要公道。
可她这日心绪太累了。
只等小猫,其他一切都可以容后再说。
却不想孟雪卿走近之时,先是拿巾帕拭泪,而后毫无预兆地朝她下跪:“王妃……嫂子,是雪卿对不住您。”
“此番意外事发突然,雪卿自己也始料未及。”
“听闻那只猫,乃是王妃及笄那年,太子殿下亲赠您的生辰贺礼,被您如珍如宝地养在身边,即使流放路上也没舍得让它挨饿受苦,如今却被东阁的下人失手摔伤,还不见踪影,雪卿自知罪孽深重,甘受——”
话未完。
原本偎在江揽州怀中的少女先是愣住,
而后陡然站起身来。
一句“太子殿下亲赠您的生辰贺礼”,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都不需要刻意去审,孟雪卿的用意昭然若揭。
效果很好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