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麒紧接着问:“丰田的车主呢?”
周锦陆道:“我赶到的时候,他已经不在车上了,照理说他应该伤得比王屿还重才对。”
看来是有人先他一步到了现场,把肇事者带走了。
“警察已经根据那辆车的车牌信息和车内留下的痕迹去查了。”周锦陆顿了顿,“我从没在家里和家附近看到过这辆车,我觉得应该不是我们家派出去的车。”
但这样的空口白话着实苍白,他说出口也自觉没有底气。
郁央盯着他,问:“王屿去你们家,谈的怎么样?”
周锦陆面露迟疑:“嗯……王屿对划分好的财产没有置疑,但他提出了一个要求,说只要满足了那个要求,他就配合周家出通稿,以后一些家族活动也会酌情考虑参与。”
“什么要求?”
周锦陆静默了数秒,才道:“他要我爸去沈姨病房外磕头认错,跪两个小时,还说以后每次周家有场合需要他出现,我爸就都要去给沈姨磕一个头,如果沈姨清醒康复了,就不能再出现在沈姨面前。”
郁麒不知背后原由,皱起了眉头。
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更何况周家现在只是在悬崖边,还没有“瘦死”。
周承允好歹是周家现任当家,让他去给沈曼曼道歉已经等同于摘下整个周家的面子了,还要让他下跪磕头?那是要把周家的颜面当球踢。
想也想得到,周承允怎会答应?
郁央对王屿的要求却毫不意外,她只是问:“你爸答应了吗?”
“没有,差点吵起来,但我和我爸说王屿全都知道了,我爸估计心虚吧,态度没那么强硬了,和王屿讨价还价,说他可以去道歉,但绝不可能磕头。”周锦陆叹了口气,“然后王屿说‘想得美’。”
“周家其他长辈怎么说?”
周锦陆苦笑:“其实亲子鉴定的结果一出,好些人就已经嗅到猫腻了,大伯明里暗里好几次来套我爸的话……反正王屿提的时候,其他人都没怎么吭声,可能都觉得这次周家的祸端就是我爸,而王屿提的要求也只针对我爸,他们可以作壁上观吧。”
这样听起来,周家内部确实也暗潮汹涌。
而恼羞成怒的周承允最有可能策划这场车祸。
郁麒环顾四周:“周叔叔呢?”
“王屿前脚才那样羞辱他,他现在怎么可能会来?”周锦陆看出了他们的怀疑,又赶忙道,“我知道我不该为我爸辩驳,但这件事真的很蹊跷,以我爸的手段和头脑,怎么会干这种等同于自报家门的事?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郁麒不予评判,只是问郁央:“要转院吗?”
周锦陆说:“虽然我爸没来,但他调了好几个老宅的安保骨干过来,说不能让王屿在我们家医院出事。我觉得真不是他。”
郁央略一思索。
这是周家的医院,如果真的是周家的人派车跟踪下毒手,那么王屿现在就是羊入虎口。
但周锦陆说的不无道理,今晚王屿是从周家出来遇上的车祸,在这之前又和周承允有明显冲突,任谁都会先想当然地认为那辆车和周家或周承允脱不了干系——这也是为什么王屿在发现被跟踪时第一时间会判断是周家的车。
且不论周承允,周家的人会这么蠢吗?
但她不能拿王屿的性命去赌。
想了想,郁央道:“我想先看看王屿。”
“好,他刚做完手臂复位手术,还没醒。”
说着,周锦陆领着她到了走廊拐角后尽头的病房,而郁麒留在外面和周家长辈打招呼。
看得出周家对王屿确实上心,虽然是仓促入住,但这间病房的环境设施和各类仪器的齐全程度甚至比奥阳给沈曼曼准备的病房还好。
关上门,门外的嘈杂瞬间被隔绝在外。
安静的病房内,病床上的男人双眼紧闭,脸色苍白,额头和左臂都绑了绷带,其中左臂固定在了床头的支架上。
手术用了全身麻醉,他尚未清醒,不知道是不是被什么魇住了,即使在睡梦中依然眉头紧皱,看起来像在痛苦挣扎。
郁央伸手一遍又一遍地为他把眉间的沟壑抚平。
她坐了下来,轻声道:“我留在这里等他醒,你先去忙你的吧。”
周锦陆想说自己也没什么可忙的,但见郁央目不转睛看着王屿的神情,便发觉自己在这儿着实有点多余——说实话,事到如今让他承认这点,依然会让他有些失落。
他的眼眸暗了暗,颔首道:“好,他应该半个小时就能醒,我就守在外面,有需要叫我。”
“好,谢谢。也麻烦你和我大哥说一声,让他先回山庄接大嫂吧。”
“行。”
待周锦陆走后,郁央抬手摸了摸王屿的脸,又用手指勾勒了一遍对方的五官轮廓。
她似喃喃一般轻语道:“中午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怎么现在就躺医院里了?”
“还说各自奔赴战场,你这倒真像去打了仗的……”
“下跪磕头的主意很不错,如果周承允不愿意,我就找个人把他绑了来,这样你心里会不会痛快点?”
郁央俯身,半边身体趴在了病床上,伸手轻轻握住男人的右手。
等一切都有个了结之后,她决定……
一个早在之前就悄然萌芽的想法,此时在她心中愈发成型,如藤蔓一般爬满了心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