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王屿也感到有些奇怪——
虽说郁央从小到大对家中饮食一向不多过问,不清楚也正常,但今天未免有点太好忽悠了。
在之后的聊天中,他捕捉到女人眼中的片刻失神,于是话锋一转:“等我恢复了,我们去哪儿度假吧。”
“度假?”郁央一愣,从素有工作狂美誉的人嘴里听到这两个字,不禁怀疑自己的耳朵。
王屿淡淡道:“就当补蜜月了吧,之前去芜城你也没好好玩。”
“怎么这么突然……”郁央反应过来,“你在担心我?”
王屿不言是否,只是问:“纪和还说什么了吗?”
郁央没想到对方竟这么敏锐,笑容微敛,沉默了会儿,说:“我在想,哥哥画下那幅画的时候,以及他决定离开的最后一刻,在想什么?”
纪和被郁国泽误导,以为自己是郁琮峰在外的私生子。
这件事,郁闻也知道。
据纪和所说,郁闻在问心居发现沈曼曼不见之后,回来就对纪和当初推荐这家疗养院的动机起了疑心——两人认识这么多年,纪和又不是天生的演员,总有露出马脚的时候,郁闻对此并非浑然无觉无察,只是一直以来不愿深究。
他开始调查纪和,意外发现他自大学以来竟和纪家毫无联系,并且私底下和老岑竟然有过会面。
在数个辗转反侧的夜晚后,郁闻找到纪和,当面质问他想干什么,两人发生了争执。
而具体争执的过程,纪和一笔带过,只是说当时他也气昏了头,而那个深藏心底多年、阴暗潮湿的秘密早就蠢蠢欲动,就这样宣泄而出。
“我曾无数次幻想过自己在他面前说出真相的那一刻,总觉得会无比痛快。”说到这里时,纪和自嘲地笑了笑,“但真的到那个时候,我却感觉不到一丝喜悦。”
知道真相后,郁闻的震惊可以想见。就在纪和以为他们就此决裂的时候,郁闻却告诉他,自己愿意为他保守秘密,让他也按从前一样行事就好了。
一切都像没发生过,郁闻依然笑容温和,只是说的话变少了。
他以为是郁闻不再如从前那样信任他,现在回想,很可能是因为郁闻病情加重了。
而纪和带来的残酷真相是不是那最后一根稻草,不得而知。
郁央手指蜷曲了一下,眼眸的星光黯淡下来。她道:“哥哥是被太多事情压垮了……”
王屿默然,他对郁闻的印象还停留在孩提时期,当时郁闻也还只是个稚气未脱的少年,后背却让他感觉到是那样宽阔温暖,让他想起昙花镇春天的海风。
听说郁闻的死讯,他由衷感到惋惜,给郁闻扫墓那一天,他也不免染上悲伤。
就在两人陷入缅怀之际,一通越洋电话打了过来。
这个时间在西雅图那边已是凌晨。
郁央为王屿接听通话,递上手机时,王屿直接按了免提。
王藜紧张又关切的声音传了出来:“哥,你现在情况怎么样?在哪家医院?”
——在知道王屿是被领养的事实以及其真实身份后,王藜反而开始叫他哥哥,而不是像以前一样大咧咧地直呼大名。
“我没事,不用担心。”王屿叮嘱道,“也告诉爸妈,不用担心。”
“这种情况,他们怎么可能不担心?”王藜叹了口气,继续道,“本来他们早就打算休年假回国一趟看看你和央姐,签证都办好了,一听说你出事了,立刻改签机票,忙活到刚才。”
王屿愣了:“改签?”
“是啊,你后天就能看到爸妈他俩啦!”
第70章 chapter 70 铁皮卡(二)……
郁央唯一一次见王启人和葛静, 是在大三那年的春假。
那次本来她和王屿另有计划,在附近机场转机时却临时遇到航班无故取消,她便提出要不就地去西雅图玩玩。
说的时候她并没想太多,话说出口后才想起王屿家在西雅图, 正斟酌着解释, 就见男人沉默了几秒, 竟点头答应了。
三月的西雅图温和湿润, 万物复苏。
樱花迎来花期,路边和公园郁金花和水仙花争相绽放, 空气中混杂着细雨后的水汽、泥土和花草的芬芳, 远方的雷尼尔山若隐若现,依稀能见到雪线渐褪,积雪消融。
王屿的家人,和西雅图的春天非常相称。
思绪拉回当前,本来郁央还在思考明月湾的客房会不会不够睡,就听王藜说:“对了, 爸妈说他们想订医院附近的酒店,这样既方便照顾我哥, 又不会打扰到央姐的工作。”
王屿一听“照顾”这个词, 眉头紧皱:“我又没退胳膊少腿。”
“呸呸呸!”王藜没好气地说, “晚上爸妈看到国内推送的新闻后吓坏了, 还好给你打电话你接了,不然今晚全家都无眠夜!”
“我真的没事,让爸妈把机票退了吧。”
“我才不信,你这个人向来报喜不报忧,可信度为0。”
闻言,郁央憋笑。
王屿语塞, 大概是意识到木已成舟,自己怎样都无法改变,最后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接着,就听王藜说了句:“不过我还没放假,这次就不回来咯。”
王屿应道:“好。”
电话那头却突然安静了一阵,还以为是信号不好,就听王藜突然语气郑重起来:“王屿,你永远是我唯一的哥哥,是我重要的亲人,我想让你知道,嗯……反正就是,你在我们家,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