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测,当时您调我去南城,看似是惩罚我,实际是想支开我,亲自对王屿好好考察一番,评估让他进入郁家的风险与收益吧。”
“祖父,打从一开始您就计划好了一切,现在您也算是得偿所愿,周家一蹶不振,彭家也方寸大乱,您赢了。”
这一番话下来,饶是郁绥再不在状况里,也听懂了,脸色煞白。
郁麒先前就打过预防针,多少知道一些,还算镇定。
果然,郁国泽不但没有大发雷霆,还抚掌微笑道:“安安,你真的很聪明,打小我就发现你是这个家里最聪明的孩子。”
“可是,你说的这些,有证据吗?”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郁央,微妙的自得感溢于言表,像是挑衅,又像是炫耀。
——这样的语气,不异于承认。
但是,诚然,如他所说,她没有正中靶心的证据。
郁央眼眸一暗。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突兀地加入进来——
“我有证据。”
一个人影闪进茶室,他走路的姿势颇为慵懒,甚至可以说是吊儿郎当,笑容依然是那么玩世不恭。
郁国泽脸上的笑意一僵,活跃的巨兽又猛地扎入深海。
“纪和?”郁绥失声喊了出来,他被方才接二连三的震惊冲击得晕头转向,再开口的时候声音都沙哑了。
郁央回头,惊讶地看着他走近,道:“纪和哥哥,你怎么来了?”
一个多月没见,纪和看起来明显消瘦了一些,他又将发尾留长了,看起来多了一分忧郁。
他穿着一件灰蓝色的长风衣,靠近时有股淡淡的橙花与鼠尾草气息,这是郁闻生前最常喷的香水的味道。
“哥哥当然是要帮妹妹的。”纪和走到郁央的另一侧,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后半句压低了声音,“更何况,还要带上郁闻的那一份。”
郁央怔怔地看着他,总觉得恍惚间能看到郁闻的影子。
郁国泽维持着微笑,用眼神警告着纪和,道:“小纪,你有事找我?”
纪和却不回答他,而是抬眸看向坐在郁国泽身旁的郁绥,笑着道:“郁绥,说起来,我比郁闻小几个月,排行论辈起来,你应该叫我一声……三哥?”
郁绥愣住了。
郁麒也是惊愕:“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纪和下巴微扬,示意郁国泽的方向:“这就要问问祖父咯,出门在外,身份都是祖父给的。”
他说这话时仍是笑嘻嘻的,好像只是在说一句俏皮话。
但郁央知道,这句话承载了多么沉重的过往。
郁国泽见状,转而对郁央等人道:“你们都先出去,我有事单独和小纪说。”
纪和笑吟吟地说“别呀祖父,就让他们也都听听呗。”
郁国泽望着他,微微眯起了眼睛,道:“纪和,我看在纪家的面子上,可以不计较你刚才的无礼,但你要是再这样说话没大没小,我不介意替你家里人管教你。”
纪和的笑容透出嘲讽:“家里人?祖父不就是我的家里人吗?”
郁国泽面色一沉,冲着其他人道:“不是让你们离开吗?怎么还不走?”
郁绥早就承受不了,下意识就听从指令朝外走,却被郁央拉住了。
郁央道:“二哥,难道你不想知道真相吗?常晴雪被介绍给彭子舜,你真的以为是巧合吗?”
郁绥脚步一滞。
郁麒也并不打算离去,定定地看着郁国泽,问:“祖父,纪和……究竟是谁?”
宛如暴雨将至,郁国泽的神色阴沉得可怕,高声道:“你们真是反了天!一个二个不听我话了是吗?老岑,老岑——咳咳咳咳!”
或许是因为情绪太激动,他呛了一下,猛烈咳嗽起来。
但本该守在门外的岑管家,却迟迟不见人影。
纪和从容不迫,毫无一丝局促,优哉游哉地说:“祖父,喝喝茶吧,别太激动了,岑管家可能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
“你做了什么?”说着,郁国泽悄悄摸索着随身携带的警报器,这个警报器直通松柏园的护卫队。
但纪和早有预料,并且清楚知道平时他都放在什么位置,先他一步夺走了警报器。
郁国泽怒目相视,正要发作,就被纪和一手按住了右肩。
郁国泽虽在同龄中算是身强体健的,但终究是上了年纪,怎敌常年锻炼、正值壮年的纪和?力量的悬殊不言而喻。
更何况,郁国泽右肩有旧伤——这是只有郁家内部的人才知道的事情。
郁麒上前一步,喝道:“你想干什么?放开祖父!”
“纪和哥哥!”郁央也没想到纪和会动手,吓了一跳。
纪和却并未松手,将郁国泽牢牢按在座位上,温声道:“祖父,告诉他们,我是谁?”
郁国泽看着他,说:“纪和,你还太年轻,不要这样轻易断送了自己的前程。”
“威胁我?”纪和轻笑一声,眼神中渗出森冷,“祖父恐怕忘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您做过的那些事也不总是天衣无缝……如果我把你一些见不得的证据递给纪委,估计您都没工夫来对付我。”
郁国泽显然不信,哼道:“少在这里唱空城计,无中生有了。”
纪和不紧不慢地说:“沈曼曼的事情我虽没参与,但那封发给王屿的邮件,那张照片是怎么到我手上的,还是有迹可循的。况且,郁闻去世后,您对我倒是放心了许多,有几次进屋都不搜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