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她端坐在梳妆台前,一语不发,就算王屿唤了一声“妈”,也没有回应。
心中的古怪感蓬胀,王屿默默坐到了一旁,等待林溪莹说话。
过了半晌,林溪莹才突然开口:“七年前的这一天,她是不是和你在一起?”
王屿愣了下。
接着,林溪莹又径自喃喃道:“我都不知道,原来你就是她大学时的男朋友。”
王屿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个“她”是指郁央。
于是他给了第一个问题的答复:“是。”
之所以肯定,是因为那一天也在分手后无数次被他回溯,也因此在后来得知那天是郁闻车祸的日子时一下子就对上了。
于是,七年前的七月十四日,郁央不告而别,再联系上时,就是一句冰冷冷的分手。
林溪莹看向他,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那天上午的9点47分,你们还在一起是吗?”
王屿想了想,认真地回答:“如果您说的是国内时间的话,那时候我们应该是在一起的。”
如果是国内时间的话,对应芝加哥的时间近晚上8点。
却不想林溪莹在得到这个回答后,情绪激动起来,语速明显加快:“你看到她挂电话了吗?”
“什么?”
林溪莹站了起来,扑到了他身边,伸手抓住了他的衣服,用着近乎质问又透着绝望的语气道:“她为什么挂电话?后来接通闻儿的电话时,她说了什么?你全部告诉我!告诉我!”
王屿皱起眉头,双手轻按住对方的肩膀:“你冷静一下。”
林溪莹此时却似突然丧失所有理智,泫然欲泣,声音也愈发尖锐:“她撒谎,她说闻儿什么都没给她说,怎么可能?最后一通电话明明打给了她,闻儿肯定是被谁害了,在求救!”
王屿忍不住抬高了声音:“林夫人!你冷静一下!”
这一声引来了家里的佣人,他们直接进了房间门,把林溪莹拉开。
为首一个年纪较长的阿姨将林溪莹扶到贵妃椅坐下,从口袋里掏出一板药片,十分熟练地掰出两粒,喂进了林溪莹口中,然后将林溪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轻柔地拍背安抚着,就像是在哄小孩。
王屿认识她,大家都唤她为孙妈,在老宅一众佣人中,地位仅次于老岑。
过了几分钟,林溪莹明显平静下来,却似所有力气都随着情绪被抽走一般,疲倦地靠在孙妈肩上,闭上了眼睛。
工整的盘发有几缕发丝漏了下来,孙妈帮林溪莹重新整理仪表。
“王屿,来茶室这边吧,让你岳母好好休息。”
王屿循声回头望去,只见郁秋栾倚着门框,将屋内的这场闹剧全程尽收眼底。
郁秋栾是郁国泽唯一的女儿,郁央的姑姑,住在菊园。
她离过一次婚,前夫是郁国泽为她定的联姻对象,后来二人感情不和,再加上对方家族落败,郁国泽便准许离了婚,她也搬回了菊园。直到几年前,郁秋栾才再婚了,对象是她的同事,一位姓李的教授,两人偶尔回菊园小住。
王屿和她接触甚少,印象中这位“郁大小姐”在郁家的存在感很低,就算在家宴上,也很少发言。
他直觉郁秋栾有话要跟她说,便跟着她离开,去了梅园的茶室。
进到茶室里,郁秋栾没让佣人伺候,把门关上,自己摆弄起茶具,看起颇为娴熟老道。
郁秋栾似乎爱穿宽松的纯色衣服,之前几次露面都给人一种恬淡松弛的感觉,齐肩的短发柔顺利落,脸庞上坦率呈现着岁月的痕迹,并不像其他同龄人一样注入太多企图留住青春的科技。
往日只觉得她的穿搭与她学者的身份很是相衬,现在近距离观察,才能具体感知到她身上的气质与这座山庄的珠光宝气格格不入。
她为王屿斟了一小杯热茶,温声道:“你应该是第一次遇见这种场面吧,吓着没?”
王屿确实被吓到了,但更多是疑惑和错愕:“林夫人是怎么回事?”
“看来安安没和你说。”郁秋栾顿了顿,平静地说,“郁闻的事情在大嫂的心理上落下了病,刚才是发病了而已,孙妈给喂了镇定的药,起效很快的。”
“病?可是平时的时候……”
郁秋栾不紧不慢地解释说:“通过长期治疗,已经有了很大起色,平日基本恢复正常了,但每年一到这个时间点,就容易情绪激动。去年提前几天就开始了,今天迟迟没有迹象,还以为是不会发作的……我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想着来看一眼,没想到真被我料中了。”
王屿用指腹抚过杯沿,感受到热气外涌,沉声问:“她是认为郁闻的死和郁央有关,对吗?”
茶香袅袅,氤氲了郁秋栾的笑容。
有一瞬间,王屿发现郁秋栾的微笑和郁央很像。
郁秋栾抿了口茶水:“答案不是显而易见吗?她始终觉得小闻的死是安安袖手旁观导致的,责怪、怨恨安安,安安也因此吃了不少苦。在熬过大嫂病情最重的那两三年后,安安就不怎么回这边了,特别是每年七月的时候,都尽量避免和自己的母亲见面,只有忌日这天不得不相处面对。”
王屿愣住了,这件事他闻所未闻。他问:“……林夫人对郁央都做了什么?”
“最开始是打骂,后来是无尽的恶意揣测和猜疑,监控了安安的所有行踪和通讯,以各种无理取闹地理由不让安安离开梅园,不让她再回美国上学,中断了她的学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