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央抓住了关键词:“为什么遣散呢?”
“不知道,不过我本来也没打算长期待,那里只不过是我度过迷茫期的一个中转站。”
对于裴星洲,那只是一个中转站。
那对于郁闻来说,那又是什么?
郁央内心喟叹。
但探究这个,并不是她此行的目的,况且她觉得也探究不出什么结果,毕竟当事人已经化为一抔黄土,细究这些再无意义。
不能细想,再想又要感伤,于事无补。
她开口道:“我看到了哥哥就诊时的日记本。”
裴星洲回忆道:“噢,对,当时问心居要遣散了,我联系不到闻先生,就通过他留下来的紧急联系方式联系到了一位小姐,把材料寄给了她。”
郁央试探性地抛出话题:“我注意到哥哥连着好几次问诊,都提到了一个阿姨。”
“阿姨?”
裴星洲思索了一下:“抱歉,这个实在没印象了。”
郁央不紧不慢地说:“应该是一位在问心居居住的病人,哥哥在日记本里说那个阿姨把他误认为自己的儿子,后来他还去看过那个阿姨,说她被关在一个院子里,第二次去看就不在了。”
裴星洲蹙眉:“听你这么说,我似乎有点印象了,当时确实有个常年住在那里的病人,很神秘。”
“哦?”
裴星洲注视着她:“郁小姐,你似乎对这个患者很感兴趣。”
郁央莞尔:“或许是我们兄妹连心,都会对同一个事物感到好奇。”
裴星洲摆了摆手,笑道:“哈哈,没事,我并不打算探究你到底想问什么。但很抱歉,对于那个病人,我确实也知之甚少,只有专门看护她的人才能进入她的居所,我甚至都没和她说过话。”
郁央问:“那您见过她吗?还记得模样吗?”
“那你问到我擅长的事了,确实见过一次的。”说着,裴星洲闭上眼睛,静思了一会儿,开口描述道,“应该五十岁左右,很消瘦,五官很深邃,大双眼皮,瞳仁很黑,年轻时应该长得很漂亮。”
“那你有和看护她的人交流过吗?”
“没有,那几个人专门负责她,从不参与疗养院的其他工作。”
看来能获取到的情报到此为止。
郁央预点的菜已经陆续上来了,二人开始动筷。
想了想,郁央还是忍不住问道:“你觉得她的出现对于哥哥的治疗有帮助吗?”
裴星洲道:“不太好说,开始我会担心郁闻开始过分共情——他总想去帮助她,在我看来是一种自我价值缺失的体现,但后来那个患者消失了,他也没明显失落。”
郁央不语。
直到郁闻去世后,她才意识到,自己对哥哥的内心世界一无所知。
明明在这之前,她都自以为是地以为对郁闻十分了解。
裴星洲继续道:“现在知道了你们的身份,再回头想想,也觉得神奇,闻先生居然能找到我们这么偏僻的地方,我本来是想在那里躲清闲的。”
郁央心中一动,这恰好也是她先前疑惑的:“哥哥有跟您说过,他是怎么找到这儿的吗?”
裴星洲摇了摇头:“这个太久远了,一时半会儿真想不起来。”
“没事,先吃饭吧。”郁央本也不抱希望,心想这或许也并不重要。
她只是好奇罢了。
能从他人的言语中拼凑出她所不知道的郁闻,哪怕只有蛛丝马迹,也聊胜于无。
中途王屿打来一通电话,跟她汇报公司的事。
郁央笑道:“你做主就好。”
却不料这时服务员过来添茶水,裴星洲拿着打印出来的单子对菜道:“哎,是不是还有一条鱼没上?”
应是听到了声响,电话那头的话语戛然而止。
还不待郁央反应,裴星洲又扭过头道:“郁小姐,我们就俩人,吃那么多菜实在有点浪费,要不鱼就别上了?”
郁央点头:“行。”
王屿沉声道:“你在跟别人吃饭。”
明明是陈述句,而不是疑问句,但不知道是不是郁央的错觉,总觉得带了一丝……质问?
“一个……朋友。”郁央迟疑了一秒,“我来咨询他一些事情。”
但这样的答复在电话那头听来显然含糊,王屿的语气陡然冷淡:“哦,那你慢慢咨询吧。”
说完,电话就挂掉了。
郁央顿时有点头大。
放下手机,她无奈地看向裴星洲:“裴医生,平时你的病人们接电话的时候,你也会这样插话吗?”
裴星洲愣了下:“啊?可是您不是我的病人啊……是造成什么误会了吗?”
郁央摆手:“没事,也不是你的错。”
或许是我给王屿的安全感不足。她心想。
裴星洲正欲问下去,眼睛突然一亮:“啊,想起来了!”
郁央:“?”
裴星洲说:“闻先生说过,他是被熟人推荐过来的,起初我还有点奇怪,因为来问心居问诊的不多,我都有点好奇那里为什么能开好几年。”
“熟人?”
裴星洲颔首。
“好像说是被姑姑之类的亲戚推荐来的。”
……
结束通话,王屿坐在办公桌前,垂眼陷入沉思。
察觉到内心沸腾的烦躁后,竟生出一丝自我厌弃,如藤蔓一般爬上心墙。
十分钟后,手机响起,屏幕上是一串未存的号码,但他有印象,之前联系过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