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知赵珞琪的性子,是同易临星有些像的,趋利避害,但又更传统一些。沈曼曼这件事听起来不过就是周锦陆父母之间的纠纷,再怎么样都影响不到周赵两家的合作,若是换作平日的赵珞琪,肯定是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愿意如此大费周章去做这件事,一定还有其他更重要的原因。
果然,赵珞琪沉默了数秒,微笑道:“什么都瞒不过你呀,安安。”
郁央看着她问:“所以,另有隐情?”
“那段录音,在给锦陆听之前,被我删减过了。”赵珞琪也不挣扎了,索□□代道,“不然为什么周叔叔会突然找陆夫人发难?这总要有个起因,而起因就是我和锦陆的婚事。”
婚期将至,周承允对儿子的反抗不是毫无动容。
他是心疼儿子的,同时也觉得不是非赵家不可,就想着能否取消婚约,但与陆夫人商量时总被塞了各种理由,渐渐起了疑心,决定亲自找赵卓然谈一谈。
这是录音对话开展的前提,蕴藏在被赵珞琪删掉的开头中。
周承允之所以会去质问陆思妤,就是因为单独去找赵卓然提解除婚约的事情时,从赵卓然那里得知这是一场交易,如若悔婚,那就是周家背信弃义。
在丈夫的逼问下,陆思妤只好道出了沈曼曼的事——却只字未提孩子,说多年前沈曼曼曾闹上门,企图敲诈勒索,当时正好赵卓然来家里做客,目睹了一切。
据陆思妤所说,当时沈曼曼放话要出去宣扬周家丑事,败坏周家名声,她正愁不知如何是好,谁知道赵卓然竟悄悄找人跟踪了离去的沈曼曼,把人绑了,以绝后患。
出谋把沈曼曼安置在疗养院的是赵卓然,中途负责转移沈曼曼的也是赵卓然。
根据陆思妤的说辞,所有脏活她都没亲自动手,全由赵卓然热心代劳,而作为交换,赵卓然要女儿当周家少夫人,求来了一纸婚约。
如果取消婚约,和赵家撕破脸皮,到时候毁的是周家整体的名誉。
听完赵珞琪的讲述,郁央叹了口气,道:“不止如此,陆夫人隐瞒了孩子的事,应该还有周家家产继承权的考量,这才是她坚定婚约的关键。况且,这只是她的一面之词。”
“最初听录音的时候,我不知道还有个孩子。或许是心虚吧,我把涉及我爸的部分都剪辑了,才给锦陆听的。”赵珞琪顿了顿,看向窗外的山景,“虽然我早知我们的婚约是出于家族利益,但是我没想到……会是通过这么卑鄙的手段,而且牺牲的是无辜的旁人。”
“所以,你愧疚了?”
“恐怕比这还要严重。”赵珞琪扯了扯嘴角,“我叛逆了。”
……
乐团奏响交响乐,在庄严浪漫的音乐中,迎来了新人入场。
赵珞琪穿着一件露肩的大拖摆婚纱,从门外进来,踏上红毯,款款走来。身后跟了几个为她提婚纱裙摆的人,排成两列,颇有气势。
周锦陆也从台侧出来,穿上新郎的黑色燕尾服,身姿挺拔,眉眼清俊,站在舞台侧等候。而他的身后也一左一右跟了两个成年人,隐没在阴影中,像是侍从。
但郁央知道,那些跟着他俩的人,就像一根根钢筋,把周锦陆和赵珞琪高高地架在了这个名利场之上,不能动弹。
宾客们却都还在或真情实感或虚情假意地鼓掌庆贺,称赞两人真是金童玉女、珠联璧合。
一如当时形容周承允和陆思妤的结合。
眼看两人上了台,近在咫尺,郁央有些坐不住了。
但王屿却伸手,按住了她的手。
上了台后,周锦陆背对着,看不到神色,而赵珞琪看了过来,对着郁央却是微微一笑,还眨了眨眼。
郁央愣了。
到了宣誓环节,主婚人照本宣科,先等新郎的回应。
“我……”周锦陆的声音响起,有些许沙哑。
婚礼的流程大同小异,宾客们对此没什么期待,自顾自开吃或交谈的不少。
“不愿意!”
周锦陆坚定的声音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不待众人反应过来,赵珞琪抢过麦克风,字字清晰道:“好巧,我也不愿意!”
全场哗然。
周、赵两家的人皆神色大变。
然而,那些被安排控制住他们的人还没来得及上前,全场的灯一下子全灭,现场一时陷入黑暗当中。
骚动如煮沸的开水,达到叫嚣的顶峰。
“怎么回事?”
“停电了?”
“是事故还是故意设计的?”
“刚才他们是说‘不愿意’?我没听错吧!”
“搞什么啊!”
——可是谁都想不到,这并非是闹剧的结束。
而是开始。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如同电影按下了快进,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往后数年,人们都会对今日这场充满戏剧化的婚礼津津乐道。
黑暗还没持续一分钟,台上暗下去的电子巨屏陡然亮起来。
光亮冲击视网膜,坐在前排的郁央一时双眼有点发涨,下意识别过了视线。
这时,她感觉到王屿握住她手的手指紧了紧。
面对这样的意外,男人却是那样的冷静镇定。
屏幕的光线照亮了周锦陆和赵珞琪脸上的错愕,他们显然对当下发生的事情也一无所知。
两人因突如其来的黑暗而站在了一起,又因突然的光亮后退了几步,周锦陆将赵珞琪护在身后,与上来的人呈对峙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