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恶心,别这样。”
松田阵平无语地起身。“你们要什么味道的。”
“都可以噢。”
“我也是。”
他拉开了门,又停住了。
“怎么了?”
窗户澄亮透明,背后是明亮的阳光,葱茂的树梢。两个人笑着看着他,桌上摆着书本和零件,简单朴素的装饰和家具,除了友人之外没什么特别的房间。
但好像他如果离开这间屋子,就无法再回来了一样。
……
“我一个人去,没关系吗?”
“我们会在这里等你啊,所以没关系噢。”
松田阵平垂下眼眸,神色晦暗不明,卷发的阴影挡住了窗户投来的光线。
“你们两个家伙,不要擅自替我做决定啊。”
“诶?”
“再怎么说,也不用说这种拙劣的话来赶我走。”
“骗我是吗?”
“又打算抛下我了对吧?”
两个友人陷入了沉默。
在说出口的一瞬间,他们也不再是松田阵平记忆中稍微稚嫩些了的样子。女孩的校服变成了一条裙子,没有腹部被捅穿全是血的样子。青年穿着松田阵平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机动队制服。没有碎掉,也没有跟炸弹一起烧成灰烬,变成什么也没留下的样子。
他们就站在那里,背后是暖融融的阳光,干干净净又普普通通。
两人的面色充盈着柔和的色彩,温柔地起身抱了抱他,摸了摸他的卷发,拍了拍他僵硬的背,像是在安抚一只警惕的、受了伤的小动物。
“川崎,hagi。”
“没有想要丢下你,只是……阵平,你该走了。”
“没错,快点回去啦小阵平,现在还不是到这边来的时候。”
“还不是时候吗?”松田阵平闷着声问他们。
“当然不是噢。”
“……”
“还有要做的事情吧,阵平。”
“对。”
“我们会一直等你的,无论如何都会等你的,所以别急啊。”
“知道了,你们好啰嗦。”
“那,该走了,小阵平。”
女孩和青年松开了怀抱,一人搭着一边他的肩膀,轻轻将他推出门。
他睁大了眼睛,徒劳地看着自己的手与他们错身而过。
“等等——喂!你们听见没有!”
他会回去的!哪怕就让他再多呆一会也不行吗!
“不行噢,快来不及啦……下一次,下一次一定不要这么快就过来啊。”
那大概本来就是亡者回不来,但生者很容易就跨过去的地方。
只是被人推回来了。
松田阵平毫无抵抗力地被身后粘稠沉闷的雾气包裹,友人们温和笑着的脸越来越模糊,逐渐染上黑色的轮廓被遮掩不见,也分辨不清。而他的思绪越来越繁杂,浑身上下都在痛,脑袋更是像要炸开一样。
呼——
好痛。
好安静。
不对,应该是好吵。
怦——
“等等……恢复心跳了?”
怦——怦——
“心肺复苏成功!病人有自主呼吸!”
怦——怦——
“是真的!喂!现在真的已经成功抢救过来了!”
……
松田阵平躺在急救手术室里,周围是激动的医生们正围着他紧张繁忙地拿着手术刀和仪器,大声说着什么。
他费力地睁开眼睛,涣散的眼神开始聚焦,又被头顶入眼处那盏刺人亮眼的手术灯,晃得忍不住想要落泪。于是戴着呼吸机的青年重新无力闭上了眼睛。
川崎长眠于秋天,萩原消失在冬季,而那是他再也回不去的夏日和过往。
是幻觉啊。
第5章 回忆是什么呢
松田阵平二十二岁的时候。
成功考上了警校,认识了几个很有个性也很有正义感的朋友。
半年内和同期们一起经历了盗窃案,车祸,抢劫犯和爆炸,挺出乎意料的刺激和充实。
没有揍到警视总监,但是跟萩原研二一起接受了机动队的邀请,成为了爆处组听起来很炫酷的「双王牌」。
松田阵平二十二岁的时候……
已经失去了他的两个幼驯染。女孩躺在停尸房,腹部是渲染开的一大片难闻的血色。青年消散在高楼,与刺眼的火光一起什么也没剩下。
……
“做噩梦了啊。”
“眉头皱得好紧……会长皱纹的吧?”
听到悉悉索索翻身的声音,两个盘腿坐在桌子上的幽灵突然一齐抬头,看着床上黑卷发的男人呆呆地睁开眼睛,又泄气地往被子里埋了埋,拉起被子遮住了窗帘缝隙透进来的阳光。
“像个小孩子一样”
“本来就是小孩子嘛。”
“说什么傻话,阵平已经快奔三了,跟我们正值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不同,以后说不定我们就要管他叫叔叔才对。”
“噫!叔叔什么的……夏花酱!不要说这么可怕的话啊!”
“嚯。”
黑卷发的青年有些烦躁而疲惫地再次睁开了眼睛,把被子掀到一旁。
又梦见他们了。
与永远时间永远停留下来的幼驯染不同,松田阵平已经二十六岁了。
已经四年了。
但好像川崎夏花和萩原研二的死亡只是上周发生的事情一样。
他好像一下子就变成了一个记忆力很好的人。
虽然在学校时,他的成绩一直都算得上优秀。但也并不是以出色的记忆力来死记硬背各种知识的那种学生。
他并不是想忘掉那两个家伙。
只是,同时记得友人的笑闹和死亡,是一件有些折磨人的事情。
松田阵平也更清晰地知道自己还是被孤零零地丢下来了这个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