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在周围找到熟悉的人影,松了口气之余也失去了到处乱看的兴致,脑袋转了一圈,最后看向了天空。
今夜群星隐匿,孤月高悬。
天上的星星黯淡无光,地上的灯火却形同燎原,把夜空里的微小光芒衬得越发暗淡。
久贺池垣任由思绪乱飘,默默想着。如果千治看到了这片夜空,可能会说……
嗯……
他憋了半天没能想出半句诗词,旁边已经有警官来接收他这一批人了。那个警官尽量清晰地说着一些安抚的话,引导他们往该去的方向休息,久贺池垣看着对方干涩开裂的嘴,思绪又渐渐飘远……
没来得及飘出两米,兜里的手机嗡嗡作响,他下意识抬手划开,手却比脑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糟糕:“你在什么地方?!”
久贺池垣手一抖远离了耳朵,眼角一跳,险些把手机丢出去。
这卷毛恐怕是被他彻底吓着了,声音嘶哑不说,还带着完全没掩饰的担忧和惊惶,或许还夹杂了不少「我马上找你算账」的怒火。久贺池垣被他没轻没重的一吼,发飘的灵魂刷地一声魂归故里,结结实实被踢回了身体。
旁边劫后余生的人群难免嘈杂,耳边断断续续地传来松田阵平三魂气出六窍的抱怨,久贺池垣握着水杯往人群稀疏的地方走了两步,稍稍避开那没完没了的环境噪音。
“没事了,我已经出来了,”他开了口才发现自己声音带笑,用膝盖都能猜到对面七窍生烟的样子,不得不急急忙忙找补,“我就拆了一个!对了我听目暮警官说你们安排好了?都拆完了吗?你的工作已经结束了?”
对面张了几次嘴都没能把话说出来,又是不止一次地见识他的见义勇为,怕也是自暴自弃了,顺着他的话就往下说:“最后一个刚刚拆完了,靠的是高木他们从森谷帝二手里拿来的图纸……”
“森谷帝二手里拿来的?谁给你的?”
“目暮警官给我的。那个孙子还自己改了线路,留了最后两根线没画在图纸上,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就那种改造技术还敢拿出来显摆,我拆这种东西都用不了三分钟……”
话题不可抑制地转向了对森谷帝二的嘲讽,久贺池垣不太习惯这个喋喋不休的松田阵平。但想到恐怕是自己吓到了对方,便默默地安静下来,只觉得心脏像是被扑簌簌地洒了一捧水,焉头耷脑的,一攥却能攥出温柔的水意。
“我看见你了。”
手机和身后同时传来声音,久贺池垣愕然转头,看见了一个双眼发红的松田阵平。
不知道是用眼过度还是着急上火,他两眼都是红血丝,声音比电话里好了那么一丁点,却依然带着掩不去的疲惫。
“找个安静的地方吧,”松田阵平没沉默多久就冷不丁开口,眼神示意不算远的一个角落,“我把给你做笔录的活接下来了。”
久贺池垣默默跟上,刚一停下就张了张嘴:“谢谢。”
说是揽活,实则是为了帮他在记录上找补,若有什么不能说的也能春秋笔法掩饰过去。毕竟拆弹可不是什么大众化的知识。
当然,能把这件事说出来的松田阵平看起来也是想跟他摊牌了。
虽然知道了黑衣组织的一点料,但降谷零谨守保密原则,松田阵平也不会去问自己职责外的事——术业有专攻,贸然插手不仅有可能害了自己和幼驯染,也是对降谷的不信任。
而久贺池垣在他眼里原本清白的不能再清白。可打破他的脑袋也猜不出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要怎么传授拆弹技术,更不用说整理物品的小习惯了。
例行试探也试探了,久贺池垣滴水不漏,当真触及不想说的就顾左右而言他,松田阵平压着自己满腔暴躁愤怒和担忧,总算等到了今天。要是还能轻易放过对方他就不姓松田——
“我今天买错了电影票,中途太无聊就想出去散散心。看到那个袋子是想帮它找找失主,没想到看见了里面的□□。之后我第一时间通知了认识的警察,由于时间紧迫,就想着自己说不定能帮上一点忙……拆开外壳之后我就觉得,”久贺池垣流畅地说到这里突然卡了一下,“我觉得有点眼熟。”
“眼熟?”松田阵平扔掉自己的胡思乱想,咬肌紧绷,把这几个音节清晰地重复了一遍,神色渐渐严肃,“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吧?”
“几个星期之前,我曾经尝试着自己设计新式炸弹,”久贺池垣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也觉得不可思议似的,“我的本意只是给自己设计一道练习题,对那个炸弹的研究只停留在理论部分,在写出了电子版拆解方法之后就停手了……我甚至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松田阵平短暂地沉默了一下,看不出来是相信还是不相信——又或者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紧接着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你的拆弹技术,是谁交给你的?”
“你。”久贺池垣干脆利落地吐出答案。
“我?”松田阵平都怀疑自己气糊涂了,居然一点都没有生气不说,还能笑出来,“我什么时候……”
“总不能是他,所以必须是你。”
松田阵平的表情凝固了。
那个刚刚出现的笑容可笑地凝固在他的脸上,像是那几个字把他变成了被美杜莎凝视的石雕,紧接着他的嘴角挣脱出来,僵硬地动了动,然后是眉梢和眼角:“你,”他的声音终于彻底哑了,仿佛刚刚有砂砾和烙铁在他的声带上狠狠碾过,“你什么意思?”
他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