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轻轻吹了口气,再把烤串递去她嘴边。
妹宝顺势就咬一口下来,先压了压口水,然后“哇”了声,双目圆瞪、面露惊喜:“绝世美味!”她对着厨师比了个大拇指。
对方愉悦一笑。
妹宝看向秦淮远:“师兄,怎么是你啊?”
“你还可以更浮夸一点。”秦淮远笑她,话虽这样说,到底还是跟她解释,“我跟我小叔婶婶一起来的,顾教授是我小叔的老师,说来你可能不信,我小时候还在顾老师这儿住过一段时间呢!”
“还有这种渊源呢!”妹宝本就厌烦了篝火堆那边的话题,此时自然就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表情。
“另外也还有一件事,要同你坦白。”
“什么事?”
“丁映教授其实是我的婶婶,我小叔的妻子。”
妹宝果然震惊,嚼食烤肉的动作都顿了下:“啥?”
“她就在主屋,要去打个招呼吗?”
“不要不要不要!”妹宝三连否定,一副狗怂学生的模样,“千万别告诉丁老师,我知道她来了!主屋我坚决不进去了!”
秦淮远无奈一笑:“那你一直待外面,不冷?”
“还好!”妹宝穿得厚实,喝了酒,又吃了烤肉,确实没觉得多冷。
但秦淮远还是解开衣扣,脱下大衣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这动作充满暧昧,但在妹宝眼里,这种行为与兄长对她的宠爱无异,只是师兄对师妹的关爱而已,她坦然受了,仰起头,回应一个甜甜的笑容,说谢谢师兄。
秦淮远抬手揉了揉她的头顶。
主屋二楼的客厅,正对这片草场,视野极好,这一幕恰好落进梁鹤深眼中。
握杖的手紧了紧,而另一只手,腕骨一晃,酒杯轻摇。
透明杯壁挂上一抹低沉的红,他垂下眸,目光沉静地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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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戎征携妻入席,一眼便瞧见落地窗边立着的男人,质感黑大衣配笔直的黑西裤,一身沉稳得体的体制风,被他穿出了清冷随性的艺术腔调。
梁鹤深有意无意地将半截身子掩在冷灰窗帘后,长睫下垂,手中的红酒杯悠闲地摇啊摇,玻璃窗倒映出半壁轮廓,又将其虚构在觥筹交错的斑斓灯光中,使之变得晦暗不明。
那矜贵温沉的眉眼不带笑时,就会显得冷峻、森寒。
梁鹤深出事后,别说秦戎征这位死对头,就连顾教授也没了他的消息,圈子只当他是要隐退了,更有唯恐天下不乱之人,侧着耳,就等梁家报丧。
届时股市大乱,自有手段高明诡诈之人,浑水摸鱼去梁家的盘子里分一杯羹。
可是很快,梁鹤深卷土重来,依然是叱咤风云、顶天立地的人物。
顾教授知道两人之间有隔阂,便不把秦戎征往那边引,却不料他端了杯酒,径直走了过去——多大梁子放不下?人死不能复生,梁鹤深自己也去阎王殿走了一遭,难不成还要把这罪生生插在他头顶一辈子么?
秦戎征端杯递过去,轻轻一碰。
耳边“叮”响一声,梁鹤深回眸,听他笑说:“许久未见,身体可好?”
“远不及你,好手好脚的。”梁鹤深收回视线,冷声冷调地答。
是实话,但这人讲实话总是不怎么中听,秦戎征又是一笑:“你总不至于要记我一辈子的仇吧?那病秧子要去阎王殿报到,玉皇大帝王母娘娘来了都拦不住,还能怨上了我?你出事时,我可是吓惨了,就怕你去了地府还记着我一笔。”
秦家到这一脉,因为做房地产一跃而上富豪榜,秦戎征和梁鹤深差不离的年龄,和他同父异母的大哥差着近二十岁,身份自然隐晦。
如今上位,一是因为他大哥无了,至于怎么无的,秦家自己都无所谓,梁鹤深就更不关心,二是秦家那位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无意权欲之争,与其与这种逆水行舟的匪徒厮杀,不如做个大义,拱手相让。
梁鹤深不介意姚宁悦的身份,不介意乔舟的身份,自然不会介意秦戎征的身份,当初他还见不得光时,两人便是同窗,旗鼓相当、又意气相投,关系不错,梁鹤深留学斯坦福,两人又在异国他乡重逢。
可后来……姚宁悦永失所爱,有他秦戎征一份功绩。
基于此,梁鹤深不可能给他什么好脸色。
听他这么吊儿郎当、嚣张跋扈的论调,更是觉得话不投机半句多,转身要走,却被秦戎征一把拽住。
“行了阿深,今日咱们把话讲开,姚家已经被你逼去了国外,程家这一脉就一个程奚音,程老爷子早就不问世事了,周郁那小子什么都指望不上。你单枪匹马那么多年,如今要对付穆冷二位,那两家是不起眼,可如今大环境紧促,外面虎视眈眈,里面鱼龙混杂,你腹背受敌可不容易脱身,你需要我。”
梁鹤深睨他一眼,轻轻叹口气,似乎很无语。
两人这么僵持着,顾老瞧了,要过来解围,被丁映拦住了,换她过来,婀娜娉婷往秦戎征身上一贴,抬手勾着他的胳膊轻轻拍了下,低声耳语:“阿征,这在顾老师寿辰呢,别闹出不愉快。”
秦戎征垂眸看她一眼,收起冷肃的表情,令人毛骨悚然地温柔一笑,应了。
丁映于是站直,伸出手去,大大方方做个自我介绍:“丁映,算起来,我也是顾老师的同事,从事蜀绣教育工作,也是……”
“是我的太太。”秦戎征把她的手揣进掌心,笑说,“阿映不喜欢张罗,所以我们就没办婚礼。”
这一介绍,倒让梁鹤深猝不及防地噎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