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晓洋笑嘻嘻地附和着:“眼看要立冬了,等小雪一过,就该下雪了。”
“太太的家乡不下雪吗?”
“下的。”妹宝站起来,虽然地毯很干净,但她还是略微拍了拍屁股,“但是巧梨沟不下雪,就算下,落地也会化成雨,冰冰凉凉的,从巧梨沟往连绵起伏的山峦上望,只有天色好的时候,能看见阳光下的雪山。”
妹宝坐到沙发上,就坐在梁鹤深的身旁:“大哥带我去过一次雪山,那个雪一点也不绵软,踩下去滋滋响,塌下去的地方就会变得又滑又硬。”
萧晓洋给两人倒上热水:“那太太摔倒了吗?”
妹宝哈哈一笑:“摔倒的,不过没有摔疼。我摔在了李银泽身上,他可惨了,他啃了一口结冰的牛粪!那片雪山有人放牛羊!”
“好大一块。”妹宝说着比划了一下,“远看就像石头,大哥还说李银泽是啃了牛粪好,若是啃了石头,门牙就掉了。”
萧晓洋也忍不住笑起来。
梁鹤深低下头,不经意地弯了弯唇,今天劳累一天,天气又有变,他的腿部残端原本极不舒服,这么一笑,疼痛似乎也驱散了些。
他再一抬眸,看见妹宝端着水杯在喝水,她双手捧着杯子,快把脸都埋进去了,热气撩过她额上、鬓边的发丝,偷了点洗发水的清香,又向他这边飘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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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楼主卧的浴室里安装了栏杆,为了防止梁鹤深脚滑摔倒,浴室一直铺有地毯,不过他没有真的摔过,不知道是不是像妹宝说的那样,直挺挺摔下去,也不会疼。
梁鹤深杵着手杖,小心挪到椅子上,再拆掉假肢。
眼前的浴缸许久没用了,怕陷进去,自己爬不出来,还得护工把他捞出来,可怜、可笑。
侧身开花洒,从头顶往下浇灌,前前后后洗干净了,最后摘下花洒,将热水浇在腿部残端,这样有助于缓解疼痛。
残端早已结痂,专家技术好,给他收出漂亮的缝线,从他的角度,只看到花白的两团肉,但梁鹤深知道那个地方有多么丑陋,他能看到,但不想看,穿戴假肢的每日都在磨损,也每日都在靠按摩和精油修复、淡化。
他一个大男人其实没那么爱美,哪怕是在他脸上留一条蜈蚣疤呢?
热气浮动着,仅靠换气系统没办法很快散发出去,就这么把浴室氤氲成一个朦胧的仙境,梁鹤深捞下帕子,搽干,再捞来假肢,穿上。
卧室里没别人,他完全可以爬出去,反正上床后也得脱。
但梁鹤深不是一个懒惰的人,任何事情都要尽善尽美。他先穿上衣,再清理假肢,然后给假肢套上裤腿,戴上假肢,洗漱,该打理的地方还是对镜打理,他是残了,但没有废过,更没有落魄过。
最后,照旧是端庄整洁地出去。
主卧很宽敞,分了休闲区和休息区,中间以一面屏风隔开,梁鹤深先走到休闲区,坐在沙发上,茶壶里的水已经凉了,他就着凉茶喝了口,因为刚沐浴出来,浑身还有热气萦绕,所以也不觉得凉。
随手从沙发边的书架上取了本书,翻了两页索然无味。
再回休息区,这才发现浅灰色的被褥里拱着一座小小的山,梁鹤深微蹙着眉走过去,手杖落在地毯上,没发出任何响。
他轻轻掀开被子,妹宝睁着灿然明亮的眼睛望着他。
第14章
睡一起
梁鹤深一脸严肃地盯着她,语气当然算不上友好:“你在这里做什么?”
“……世叔,我、我睡觉。”
妹宝的嘴唇藏在被子下,过了会儿,心虚又无辜地挪动眼珠,有意无意地把被子再往上拉了拉,把鼻梁也遮住了,眼看又要遮住双眼。
梁鹤深一把抓住:“回你自己的房间去。”
妹宝嘴唇垮下,只是藏着,看不见而已。
这哪是不主动,这是压根不让她和他睡在一个地方。
“夫妻得睡在一起。”妹宝有理有据地为自己争取权益,“我们结婚了,中午时才交换了戒指。”
她从洁白的颈部摸出一根细链,把亮闪闪的钻戒摆在梁鹤深眼前——还是他亲手给她戴上的,但尺寸并不是十分匹配,她怕不慎丢失便摘下来挂在了脖子上。
梁鹤深抬手摁了摁眉心:“还没领证,所以不算数!”
妹宝直接翻了个身,不看他,还把被子缠紧了:“到了年龄就去!下过聘礼,见过父母,宣誓过了,还有戒指……铁证如山,你现在不想认我?哼,你不能不认我!”
梁鹤深懵了。他一直觉得妹宝很乖,乖得过分了,现在他觉得——她忽悠人的本事才是真的过分了。
梁鹤深忍着愠气,隔着被子又去捞她:“妹宝,听话,你现在还小。”
“你不愿意睡二楼客房,三楼还有几间闲置的房间,你自去挑选。”
妹宝不为所动。
“你可以把房间装点成自己喜欢的样子,换好看的床单被褥、窗帘地毯,摆上许多花、玩偶。”梁鹤深摆出了从前哄侄女的套路,“你不想拥有自己的独立空间,装点自己喜欢的房间吗?”
“不想,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妹宝嘟哝着,扭过头,红着眼睛望他一眼,重新把被子缠紧了,声音温软,还带着点语重心长,“世叔,您还是坐下来讲话吧,摔倒了就不好了。”
她挪了挪位置,友好地让出一半被子给他。
梁鹤深:“……”
僵持片刻,梁鹤深转身,拄拐离开——她不睡客房,那他去睡吧。
还能怎么办?
夜深人静,偌大的别墅只有两个人,一个在三楼,一个在二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