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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宝(52)

作者:芽生于野 阅读记录

说菜点菜的几位听着这话都沉默了,反而是妹宝爽朗一笑,毫不在意地说:“是呀,我世叔的假肢可漂亮了,光辉闪耀的,他也可厉害了,他做什么都厉害,走路也厉害,现在已经走得很棒了!”

很单纯的笑容,很洒脱的音调,是有一些淡淡忧伤夹杂其中,但更多的是发自内心的喜欢和崇拜。

几人不瞎不聋,看得出,也听得出。

梁鹤深那身衣服看着简约,实际上质感极佳、价值不菲,仅是两侧琥珀袖扣,那摆在平常人家,也是要当传家宝的,刚才来时,他那车大家也看过,贵的不是迈巴赫这个牌子,是那串车牌号,还有那款,全球限定,单是有钱买不到的。

厉不厉害,确实不能只看身

体情况。

秦槐云尬笑一下,妹宝那么坦荡,她现在为自己的多嘴道歉似乎有些虚伪了,干脆就不说话了。

几人商量着点了几道菜后,算算人数,再留两道给梁鹤深这个长辈裁决,以示尊重。

一顿饭也算吃得宾主尽欢,妹宝很少吃这样的宫廷菜肴,吃出嘴角脸颊一抹油渍。

梁鹤深瞧见了,顺手过去,拿指腹给她抹掉,想了想,又在肘边湿巾上压了压,沉声嗔她一句:“坐没坐相,吃没吃相。”

妹宝贴他很紧,几乎要粘在他身上。

在家里可没有这种机会,她占梁鹤深便宜呢,包厢不算大,位置坐得紧凑,梁鹤深想躲也躲不开,好几次给她眼风警告,妹宝装作看不到。

有几分宠溺,又有几分严肃,很矛盾的相处方式。

饭后,秦淮远起身去结账,却被告知已经记了账了。

他皱眉:“记了账?记的谁?”

店员说:“梁先生啊!”

秦淮远有些被驳了面子的不悦:“怎么记他的?”

店员也无奈:“哎哟,秦少,您多担待,有梁先生在的场,不记他的,这楼都得没!”

这楼啊,巧了,姓梁。所以,除非是梁鹤深受邀赴宴,否则有他在的场子,无论如何轮不上旁人来做东,秦淮远事先没想着跟店里招呼,店员收到周凛一个眼风就全部安排妥了。

秦淮远选了蜀绣这条路,也就意味着他不经商,也不从政,自然对这些人物没多深入的了解,这下被驳了面子,才后知后觉琢磨出来。

梁鹤深,北城有几个姓梁的,能压过他秦家?原来是梁氏集团的梁。

回到包厢,楼下开始表演傩戏。傩,惊驱疫厉之鬼,一种古老的祭神跳鬼、驱瘟辟邪、表示安庆的娱神舞蹈,其曲乐惊悚但富有美感,舞姿律动有劲,配合不同的面具表达,极具怪诞之感。

这家酒楼原本不做这类艺术表演,附庸风雅居多,譬如古筝琵琶、民族舞乐,好看,但看多了就腻,后来便引进了非遗艺术表演,除了傩戏,还有萨满鼓舞、火裙舞、响屐舞、炭花舞、打铁花、火壶绝技、舞狮、川剧变脸、黄梅戏……数不清楚,还在不断引入。

瞧,这就是秦淮远说价格公道得很的意思。

这楼如今能发展成这样,全凭十几年前的梁少一句话。

十四五岁的少年,掐着杯碧螺春,看着楼下花枝招展但看过百遍的孔雀舞昏昏欲睡,末了评了句:“没劲儿。”

程大小姐也说:“这楼再这么开下去得垮。”

好巧不巧,这楼当时还真要垮了,可梁少当年消遣的地方也不多,就这地儿还算风雅、幽静,又在家附近,方便,他就喜欢听着小曲儿刷试卷,一刷一个满分。

于是大手一挥,把楼买下来了,从此这楼便改姓梁,既然姓梁了,那就做点梁鹤深自己喜欢的吧,首先就满足了周郁的爱好,招揽来了打太极的、打咏春的、舞剑花的、舞狮的、耍双节棍的,少年最中二那会儿,这场子还跳街舞、机械舞、钢管舞……

总之,眼花缭乱的。就这么,越办越多样,菜品价格比之从前翻了不知道多少翻,但如今这场子,每一天都是座无虚席。

此时,几个年轻人皆是看得津津有味,可惜这个包厢位置选得不好,对面那个包厢才正对舞台呢!但其余包厢都爆满了,对面的包厢还空着,奇怪。

妹宝越趴越出去,半个身子都快探出去了,就想看看那表演者的面具。

梁鹤深忍无可忍,伸手把她拽回来,这么一拽,其余几个年轻人都收敛了些——唯一的“监护人”面露愠色,似是很看不起他们这般没见过世面的模样。

妹宝依依不舍地坐回来。

梁鹤深给她杯子里添上热茶,递过去:“不怕这表演吗?”

“傩戏?”妹宝抿了口茶,偏头说,“傩,一半人,一半难,人间苦难多,见傩者,百病消,这是祈福的舞蹈啊,为什么会怕?而且,它和蜀绣一样,都是千百年传承下来的文化,是国家的瑰宝,是值得尊敬的,也不该怕!”

这话梁鹤深无法反驳,他笑了笑,不做声了。

“世叔,您也要多看看。”妹宝凑过来,柔软的呼吸拍在他掐着杯把,筋脉嶙峋的手背上,“看得多了,就能没病没灾。”

看场跳神舞就能没病没灾?那还要医生警察作甚,孩子话听听得了。

梁鹤深摇摇头,妹宝放下茶杯,扭头再看舞台,她专心致志,注意力全在傩戏上,随口那么一说似的,声音还轻得像缕烟云:“阿弥陀佛,也不用长命百岁,比妹宝多活一天就好。”

梁鹤深愣了下,眼睫顿住,再去看那只金闪闪的后脑勺,只觉那两只狐狸耳朵尤其可爱,毛绒绒地落进了他的心底,唇角无意识地勾了勾,心里软得跟什么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