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偷摸来送水果糕点零食,见妹宝睡了,又去抱来一床被褥,一边往妹宝身上铺一边问:“祠堂怎么那么冷啊?跟个冰窖一样!要不燃个火炉?”
“是有些冷!”阮福宝跟在杨欢身边,随时护着她的腰腹,“祠堂空调早坏了,一直没修。”
“火炉还是算了,周围全是木头,回头再把妹宝吓着。”阮多宝大喇喇地坐着,背对一墙祖宗排位嗑瓜子,“你们是不是好久没住山里了?阿黄跑哪儿去了?让你们吃啦?”
“你这话说的!”大嫂扭头睨他一眼,“妹宝的心肝宝贝,你借全家上下八百个胆子也不敢碰啊!”
“欢欢不是要生了吗?我们前段时间就搬回魁城了,想等孩子出生再说要不要搬回来,阿黄在魁城,跟别人家的狗打架。”阮福宝说着就压低了声音,“打输了,让别狗把蛋蛋咬掉了,还在宠物医院呢!”
“啥?”阮多宝屁股一紧,顿时给呛住了,像是听了个大笑话。
杨欢“嘘”了声:“别跟妹宝说啊,我跟她讲的是阿黄在魁城,有保姆照顾着,她也理解,毕竟梁鹤深是那种情况,阿黄莽撞难免冲撞到他。”
阮多宝又抓起一把瓜子,瞥一眼她的肚子,态度不太好,但好歹是有了点态度,虽然还是极度敷衍:“不好意思啊嫂子,我刚才的话没针对你,我知道……你也苦,生在那种家庭,难免……”
阮福宝瞪他一眼。
“行!”阮多宝拉上嘴巴链子,“我不说了。”
再说下去,就不是十遍《道德经》和《孝经》的事情了。
冠冕堂皇的罚跪持续到夜里,兄妹三人没吃饭,但仅是吃零食就吃撑了,阮多宝中途溜出去,不知道从哪里搞回来一把烤串,孜然肉香扑鼻,把妹宝的口水股股勾出齿缝。
阮多宝看她吃得满嘴油、一脸香,手指毫不嫌弃地挪过去给她擦脸颊,宠溺地笑说:“你是多久没吃好吃的了?那糟老头虐待你?”
话音刚落,妹宝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当头一串砸他脑门:“你不准这样说世叔!”
阮多宝嘴唇微张,有点懵。
妹宝眼眶通红地站起来,泪水把眼睛裹得朦胧又明亮:“你们有气朝我发泄就是,为什么一直嘲讽世叔,不是说他身体就是说他年龄?他温柔大方不计较,但你们要知道,是我!是我求着去北城的,是我求着要嫁给他的,是我强迫他和我在一起的,他从始至终都没有错!”
阮多宝:“……”
阮福宝一脸震惊:“……妹妹?”
妹宝扔掉烧烤,转身走了。
背影消失在拐角,阮多宝才反应过来,吐了个脏字,薅了下头发:“梁鹤深那老色胚,真碰妹宝了!”
阮福宝全程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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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宝回了卧室,才发现梁鹤深不在。
卧室里只有她一人的行李,已经让阿妈归置妥当了,室内早已开好空调,暖烘烘的,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花香。
瞬间意识到什么,跑出去,想着先去找梁鹤深,结果出门就撞上阿妈,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上面铺着煎蛋和卤鸡腿,还撒了葱花,好看又很香。
阿妈意味深长看她一眼,转身往屋里去,边走边嗔怪她的毛躁:“跑什么那么急?进来吃点东西。”
妹宝想了想,还是回了屋。
接过阿妈递过来的筷子,埋头狼吞虎咽吃面,想赶紧吃完去找梁鹤深。
阿妈不急着走,让她吃慢点。
面条是辣口的,筷子把面一裹,一圈红油,随着气浪荡出浓烈的浇油海椒味,从前觉得好吃,隔了好几个月不吃,竟然觉得有些呛,又因为这阔别已久的滋味,让她百感交集,眼泪潺潺涌出,很快氲湿了红油汤,氲湿了热辣烟云。
妹宝抬眸,吸了吸鼻子:“阿妈……”
阿妈温柔可亲地笑了笑,伸手揉她发顶:“年后,跟你二哥去港都。”
“什么?”妹宝眼睫一眨,眼泪砸在汤里。
“去港都。”阿妈重复了一遍,解释说,“他要创办一所非遗学校,你去当蜀绣老师。”
“他、他什么时候说要创办学校了?”妹宝放下筷子站起身,“而且那学校是他想办就能办的?”
阿妈收敛笑容,冷声说:“今天。”
“他今天说的,港都政策不一样,他想办就能办,这个你不用操心。”
妹宝懂了,秀眉一蹙,落下冷沉沉的音:“阿妈!”
“是我的错,信了男人的承诺?呵,跟放个屁一样。”阿妈无情地哼笑一声,她胳膊落在厚重木桌上,抬指一下一下敲,罕见的很有阔太的架势,“也无所谓,我阮家的女儿,玩儿几个男人有什么问题,他至少模样是好的。”
妹宝很少见阿妈这个模样,冷漠的、疏离的,说话夹着冷刺,她不敢再说什么,又默默坐下了。
母女俩对视,屋内灯光不甚明亮,是不冷不热的中调光,但被一室深色古木衬得淡漠、沉重,热气浮荡,带着灼眼和惹泪的辣。
良久,室内仿佛透不过气,阿妈先说话了:“不是因为他残疾,不是!妹宝,你知道阿妈的意思,你把他当成了苏鸣,是不是?”
妹宝被那两个字刺痛,但还是抬头斩钉截铁:“不是!”
“不是!不是!”一连三个,越说越洪亮郑重,是强调,
却也带着急切和害怕。
阿妈平静听着,等她情绪缓和,才说:“阿妈还是那个意思,你年少无知、善良简单,难免因为一腔热血而冲动行事,你现在笃定自己喜欢他,十年后呢?二十年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