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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宝(8)

作者:芽生于野 阅读记录

直到头顶传来一个惊慌失措的“呀”,不细听,那声音清亮悦耳就像是黄鹂鸟儿藏在枝头慵懒地啼了声。

他抬起头,正对上妹宝盈亮如星的眼睛。

下一秒,她慌里慌张地捂住颈侧,像一只挂在枝头的小鸟,因他忽然抬起的视线受惊。

一抹温柔的裙摆轻飘飘地从栏杆上掠过,她轻巧地翻身,跳进露台里,一眨眼便飞没了影。

梁鹤深:“……”假如他的眼神没毛病,刚才那丫头……是光着脚,光着腿的吧?

虽然她恪尽礼仪唤他一声“世叔”,但他此时也没必要摆出长辈的身份来管教她。

梁鹤深垂眸微笑,该落荒而逃的人明明是他,不,他又不能逃,他默许妹宝婚前住进家里,就是为了让她看尽自己狼狈丑陋的一面。

逃吧,逃吧!

他负担不起自己残缺的余生,更负担不起她完美无缺的年华。

-

客卧里有独立卫生间,妹宝洗漱结束、穿戴整齐后,便往餐厅走,她其实不喜欢搭乘电梯,觉得它像一只密不透风的铁牢,会将她关在里面。

她走旋转楼梯,二楼客卧离餐厅不远,一路走来都是浅灰色的木地板,一尘不染,木质温润柔和,妹宝想脱掉毛绒鞋,想赤脚踩在地板上,但这样不文雅。

别墅里面气温恒定如春,所以地板并不寒凉。

她到餐厅时,餐厅还静悄悄的。

这样不文雅,不可以这样做……妹宝心里这般想着,一双娇嫩的脚丫却从毛绒鞋里溜了出来,她弯腰下去,一只手把鞋勾在指尖,另一只手提起了裙摆。

妹宝从餐厅左侧,绕了一圈,走到餐厅右侧,最后停在清透的落地窗边,落地窗没有完全固定,有一半是推拉门的设计,外面铺着一片五颜六色的鹅卵石,再往外是一片茵茵草地,然后便是泳池的小尾巴了。

清冷的秋风拂起垂地的白纱帘,绕着妹宝转圈,看着是一幅欢脱愉快的画面,却因画中人又变得温婉、静谧。

梁鹤深最先看到的是她一双莹白的脚丫,秀气极了,往上的腕骨更白,像一块暖玉,玉石上挂着一条细银链,坠着精巧的银铃,叮铃响声轻之又轻,再往上,是一截被白纱裹缠的小腿肚。

“拖鞋不合脚吗?”梁鹤深收回视线,操控轮椅进来。

遥望蓝天的妹宝这才听见声音,慌忙回眸,甩得右肩那朵慵懒的麻花辫微微一晃:“世、世叔早。”

“没有,拖鞋很好穿,软软的。”她赶紧放下鞋,把脚放了回去。

餐桌有一处位置空着没有放椅子,那是梁鹤深的位置,他操控轮椅填补了那个空位,抬手瞄了眼腕表:“厨师上班时间不固定,从前的规矩是7点半备好早餐便可,饿了吗?”

妹宝摇了摇头,她挪动椅子坐在了梁鹤深的对面。

此时才7点出头,梁鹤深没考虑到妹宝会早起,他从餐桌旁捡了一份财经杂志,垂眸翻看。

空荡的餐厅里只有柔顺的风声,以及时而轻响的翻页声。

梁鹤深平静地看杂志,他不说话,只有浓郁的睫毛时而扇动一下。

那双沉静的眼睛出奇漂亮,上面

陷着一弯深邃的沟渠,下面的眼眸像琥珀,外面一圈暖绒的黑,里面是洒了金粉的深褐色,像是深秋落日余晖下苍茫的山脊,最里面又是一点墨,往外渐次晕染。

那是一双妹宝从未见过的漂亮眼睛,实际上,和他总是淡漠或说庄严肃穆也不为过的表情不同,这双眼睛过分温柔,从内而外散发着一种“已识乾坤,尤怜草木”的睿智与儒雅。

“在看什么?”梁鹤深说完,才缓慢地抬起睫毛。

妹宝一诧,在他漠然的注视下,垂眸,抿唇,两只手藏在桌底,落在膝盖上握紧,她鼓起勇气与他对视,唇角弯起乖巧的小弧:“看世叔。”

从她往日语无伦次的邮件中,梁鹤深知晓妹宝不算聪明,他又垂眸:“看我做什么?”

倒不是真想得到答案,只是随口那么一接,两人有代沟,学识也有差异,本就很难交流。

但妹宝声音温软,像一朵棉花扫过耳朵:“世叔长得好看,像一枝梨花。”

一枝梨花。

这个形容倒让梁鹤深觉得新鲜,他把眼下的这篇文章

看完,便抬眸打量妹宝。

她穿暖粉色的中式上衣,典雅端庄的小立领半遮了白润的脖颈,燕尾盘扣、坠着雪白短绒的衣领和琵琶襟、错落有致的桃花刺绣,都是温柔、乖巧、恬静的形容,和她那恍若一拍脑门就草率定下的名字如出一辙,只是听着、看着,就惹人怜。

这身装扮倒不似昨日那般花枝招展,过分明艳了。

审美不稳定。

梁鹤深在心里做出判断。

餐厅又静下来,梁鹤深翻开另一页,边看边说:“书房在三楼,二楼有娱乐室、健身房。”

妹宝轻快地说:“妹宝不爱看书,也不爱玩游戏,更不爱运动。”

她倒是说得坦荡。梁鹤深眼神顿了下,刚想说娱乐室里不止有游戏机,还有私人影院,便看妹宝站起身,往窗边走去,粉嫩的小脸贴着玻璃,指了指泳池边的一块枯地。

“世叔,妹宝可以在那块地上种草莓和葡萄吗?”

那块地原本种了什么,往后要补种什么,梁鹤深本就不关心,现在就更不关心了。

他把目光落回白纸黑字,冷淡说:“随你。”

随她折腾,反正待她离开后,铲掉便好。

妹宝回眸,娇俏的脸颊被笑容抠出两只梨涡,开心地说:“谢谢世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