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安然是排头,也是第一个。
校长把奖状连同装着奖学金的信封一并递给她之后,出人意料地在原地停留了几秒。
他打量一眼程安然,用和蔼可亲的语气问道:“你就是七班的程安然?”
这话问得怪怪的,有点没头没尾。
可程安然没有太多时间细想,她抬眼对上校长含笑的目光,轻轻点了点头,开口时却迟疑了一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能显得自然而不拘谨。
所幸对方似乎也没有多问的意思,只是突然抬手摸了下稀疏的发顶,微胖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沧桑感。
程安然甚至听到一声带着惆怅的叹息。
……都当校长了,竟然还有要烦心的事吗?
校长自然不知道对面人心里的小九九。
他放下手,习惯性负在身后,看着眼前这个面容略显稚嫩的姑娘,语重心长道:“这次考得不错,好好干,期中考试再接再励。”
可千万要对得起他被老李折腾掉的头发啊!
程安然微微一笑,点头道:“嗯,我会的。”
这回答应得很果断。
……
发完奖学金,负责拍照的同学拿着摄像机过来,给所有人合影留恋。
因为相机镜头范围有限,没法一字排开,索性打乱顺序,随意选择站位,第一排的蹲下就行。
程安然几乎没怎么动,只是跟着所有人稍微往中间挪了点。
沈聿安见她不动,干脆也站在原地,没去争抢那些c位。
倒是顾砚书,什么也不用管,校长把他当眼珠子似的,直接一招手就让他站在了自己身边。
“一——二——三——茄子!”
操场上,绿茵茵的草地泛起枯黄的色彩,一阵习习微风送来深秋的气息。
伴随快门落下的“咔嚓”一声,照片定格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早上。
此时的他们还不知道,多年以后,这张普普通通的集体合照会被无数网友翻出来怀念,并引发了一阵奇奇怪怪的风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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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程安然都没有再见过顾砚书,听说他又去参加外语竞赛了,最近忙得脚不着地。
每周一对一的补课自然也暂停了。
不过这并没有打乱程安然的节奏,她依旧按部就班地背单词刷试卷,一步一步推进着自己的学习计划,不曾有半分懈怠和拖拉。
打铁还需自身硬。
关于学习这件事,她从未寄希望于他人,哪怕对方是顾砚书。
每天学校宿舍自习室三点一线的日子枯燥无味,却总是在周而复始。
有时晚自习下课,窗外天色已经彻底黑透,程安然走在回寝室的路上,望着天边稀疏黯淡的星光,也会升起一种无力的疲惫感。
然而回到教室,想起某一日趁人不注意,在桌肚里一笔一画刻下的名字,浑身疲惫又会一扫而光,重新燃起斗志,将自己投入无边无际的题海中。
过去她拼命学习,是为了三年后能够考上好大学,让一家人过上好日子。
如今这个目标依然不变,只是敦促她努力的原因又多了一个。
她想要爬到很高很高的地方。
与神明比肩。
……
十月末,南城又一连下了几场雨,天气逐渐冷下来。
转眼进入十一月,期中考试的脚步慢慢近了,班级里的气氛又开始紧张起来。
为了抓紧时间复习,程安然下晚自习之后,回到宿舍还会再看会儿书,巩固一下容易遗忘的知识点。
不知是不是神经绷得太紧,大脑太久没有放松过了。
这天晚上,她洗完澡吹干头发,又穿上厚外套和袜子,照例坐在桌子前刷题,可看着看着,头顶灯光忽然变得恍惚起来,眼前泛起模糊,连试卷上的字也出现了重影。
片刻后,实在没能撑住,沉重的眼皮慢慢合上。
这一觉睡了多久她不清楚,只知道再醒来时,宿舍的灯已经尽数熄灭。
走廊里听不见一点走动说话的声音,周遭被一片黑暗侵袭,唯有桌边的充电台灯还在矜矜业业散发着最后一缕余热。
未关严的窗户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将黑夜衬得愈发寂静,一股潮湿泥泞的气息顺着缝隙吹了进来。
原来是又下雨了。
程安然缓缓撑起身子,感觉太阳穴一突一突跳动着,连带着半边神经都有些痉挛。
她以为是趴太久的缘故,并未放在心上,把桌上摊开的作业收拾好,关上台灯,就爬上床睡觉了。
结果第二天起床时,头疼得仿佛快要爆炸。
她抱着被子,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脑子里空荡荡的,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许久,才后知后觉抬手去摸额头。
“……”
……好家伙,烫得简直能煎鸡蛋了。
第32章
深秋32
今天早上是语文早读,程安然这个课代表还得布置早读任务,肯定不能迟到。
以往她都会把闹钟调早半小时,见时间还早,索性倒下去又躺了会儿,缓过那股劲后,才起身穿衣服。
走出宿舍楼,一阵微冷的风迎面袭来,透支着秋天最后的一丝暖意。
小道两旁,银杏树枝丫上的叶子已经掉得所剩无几。
昨晚刚下过雨,地上还没干透,湿漉漉的柏油路面上铺了一层金黄色落叶,一脚踩下去还有些松软。
一路拖着沉重的躯体进了教室,距离早读开始还剩七八分钟。
程安然放下书包,喘了口气,先去讲台把早读课任务写在了黑板上,然后回到座位,将交上来的作业都整理好,通通堆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