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情微凝,走出无妄楼。
被世人尊为医仙的渡厄之此番为沐月前来,他多年未出山,接到辞镜传讯后悄然来到戚雪峰。
一身青色素袍,头簪灵芝的青年出现在无妄楼前,两袖清风,遗世独立,与戚雪峰的山水秋色相得益彰。
“你徒儿呢?”渡厄之问,嗓音如山间清泉,雨点轻落湖面。
“随我来。”
两人步入无妄楼,一踏入房门,便见沐月坐在堂屋中,好奇地望着他们。
师尊只说有人要来,她未料到竟是个完全陌生之人,不过,此人容貌俊逸,看见他便觉如沐春风,身上的疲惫好似皆被洗去,既是师尊好友,想必也是位不得了的人物。
沐月起身走到师尊身旁,好奇地打量渡厄之,等待师尊介绍。
“沐月,这位是我昔日好友,你唤他师伯便好。”
“师伯。”沐月满脸笑容。
渡厄之仔细端详沐月,他一直好奇辞镜口中常提的小徒儿,今日总算得见。
两人互相打量,辞镜见沐月看得太久,开口道:“前段时日你身体不佳,你师伯他特来为你诊治,如此为师也能放心些。”
沐月这才知晓师伯此行的目的,她近日睡得不好,师尊的医术已是不凡,这位专程前来的师伯想必更是了得。
她在矮榻边坐下,伸出手腕,渡厄之向来随性,心中无男女大防之念,径直撩起沐月的衣袖,将手指搭在她的腕上。
辞镜目光凝在他触碰沐月的手上。
渡厄之很快收回手,正欲开口,却被辞镜带至门外,沐月满脸茫然地看着两人离去。
“这是心神耗损之兆,你徒儿近日可做过什么?”
辞镜未提合欢香一事,只问:“可有解决之法?”
“治标不治本,心魂草尚可补一补,但瞧她这模样,后续损耗只会更多,她是否误服了什么?”渡厄之心有猜测,只是辞镜未提,他亦未点破。
“若误服了什么,需解药方能根治。若无解药,便只能顺其自然了。”
他的话与闻人浔的“得偿所愿”不谋而合,辞镜知晓渡厄之已了然于心。
“你可有解药?”辞镜直截了当。
“心魂草我倒是有,但解药确实无能为力。”此物在人界极为罕见。
“她身体暂无大碍,心魂草三日煎服两次,今日就得开始服用,你需日日观察她的状况,若情况急转直下,便再无机会了。”
“此次多谢你专程前来。”
“不必客气,日后若有需要,尽管唤我。”
经此一谈,辞镜知晓沐月身体暂无大碍,眼下只需全力寻找合欢香解药。
“还请你多加留意。”
“我明白。”
送走渡厄之,辞镜回到屋中,沐月眉心轻蹙,见他回来连忙问道:“师尊,我身体怎么了?”
他带渡厄之出去,沐月心中不安,但她知晓若师尊不愿让她知晓,即便跟出去也听不到什么。
“无碍,你无需多想,只是说你因之前吸入合欢香,身体稍有影响,但服下心魂草便能痊愈。”
沐月信了,她对师尊向来全心全意地信赖。
辞镜看着沐月,垂下纤长如翼的睫毛,手中正是渡厄之给的心魂草,或许能拖延一段时日,但长久必然不行,只愿解药能早日寻回。
“阿月,你坐着,师尊去煎药。”
*
药煎了许久,沐月直到临近傍晚才喝上这碗苦涩的药,起初她是抗拒的,还未靠近便闻到浓烈刺鼻的味道。
“师尊,我能不喝吗?”她突然觉得失眠并非大事,况且她还有大师兄给的安神香,这药黑乎乎的,比她见过的任何药都要苦。
“不能不喝。”辞镜知晓她怕苦,但别无他法,此药无法炼丹,唯有煎服才能发挥最大药效。
“那您喂我,我就喝。”沐月歪头看着师尊,突然坏笑道。
辞镜握药碗的手一紧,虽他已有些习惯沐月的惊人之语,但每次听见仍会心中一颤,她如此言行,不过是因合欢香。
“阿月,莫要胡闹。”
“我这哪里是胡闹?若师尊不答应,那我就不喝。”
两人陷入僵持,眼看药渐冷,沐月始终盯着他,仿佛咬定他会妥协。
漫长的寂静后,辞镜率先败下阵来,喂药罢了。
正要退让,沐月却已经接过药碗,强忍苦涩,将一碗苦得舌根发麻的药一饮而尽。
辞镜往她嘴里塞了颗蜜饯才松手,“这样就不苦了。”
沐月口中含着甜甜的蜜饯心里却苦巴巴的。
她并不是因师尊而生气,他已经够好了,甚至纵容她在他房中入睡,她只是有些气恼自己最近的所作所为。
近日被心中那股突如其来的情绪左右,她好像过于任性,为师尊添了不少麻烦。
沐月闷闷不乐地回了房,她决定给自己找点事做转移注意力。
收敛心神,开始缝制送给大师兄的香囊,她选了深蓝色的料子,绣工不佳的她只打算绣些流云,简单却雅致。
大师兄屋内陈设朴素,穿着也简约,她送得过于华丽反倒不好。
几日便能绣完,但香料才是关键,需兼具香味与安神之效,别枝草虽合适,但她已送过师尊一盆,此次她打算换个别的,却一时没有头绪。
不过,眼下首要之事是将香囊缝制好,她缝了一半,门口传来师尊的声音。
她拉开房门看了一眼师尊,眼珠一转,慢慢移开视线。
“该喝药了。”辞镜轻声道。
此时已至夜里,下午沐月喝过一次,现下还需再服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