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厌君被他炙热又直率的视线烫了一下,竟然在战场有了被调戏的错觉,不满道:“看好了,剑出!”
他应声抽出长生剑,龙骨铸造的剑骨闪亮无比,竟然直接刺穿面前人的右肩。
“你有病啊,老年痴呆了?”长厌君抽剑,吐槽道,“你干嘛不躲?”
伏凌君闷哼一声,鲜血喷涌而出,他不要脸地喟叹道:“既然吾知道了吾是真心的,那你就捅啊。床头打架床尾和,老婆!吾上千年太无聊了!”
长厌君嫌弃地踹他一脚,早就被舔习惯了,一向不把人的真心当回事,连回应也不回应,直接碾着伏凌君的手背,嘲讽道:“真是条好狗,不过,孤不差你这一条了。”
他踩着伏凌君的手背跃起,城墙尽在眼底。长厌君的杀意愈来愈盛。
而面前昭明太子仍然屹立不倒,铿锵有力道:“我仍在,不死不退!”
不死不退?!
长厌君心底涌现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他本来想直接杀了昭明太子的,可昭明太子太努力了,如此保家卫国,当真是个好君主。
他心间一动,身姿跃在空中,直接收回长生剑,随意踢起酒壶,将鬼域万千将士心中的醉花间拿起。
醉花间的剑鞘莹亮闪烁,感应到昭明太子在前,主动放出千万道璀璨的光芒。而天道一轮日光,撕破轻纱般的乌云与红月,照到醉花间之上,剑锋更迅猛地荡开。
一剑,斩掉鬼域无数士兵。
上古人域之君的佩剑,可以用来守城,也可以用来侵略。破掉一座城池,便是醉花间真正的开刃仪式,也是人域之君的成神仪式。从此,变成杀伐之剑,造就天下之主。
长厌君意外地挑了挑眉,看到昭明太子的面色彻底发白,嗤笑一声,“太子殿下,谢过你送来的佩剑了。还能送个成神仪式吗?可惜孤已经成了神了,只好用来灭掉你的国了!”
昭明太子捂住胸口,气血翻滚,唇边溢出几丝鲜血,君子如玉如竹,仍然坚持道:“诸君,听我号令,继续——”
他一下号令,鬼域士兵却无人动弹。昭明太子俯身一看,触目都是他所带领的亲兵们,恨意与怀疑的眼神。
周遭万千硝烟,质疑他的并非是敌军的杀意,而是彻底失去的号召力。
那一道道视线落在身上,终于彻底隔断了昭明太子脑内最后一道防线。他听见自己脑内嗡鸣一声,挺立的脊骨一弯,彻底吐出一口血。
鲜血落到城墙上,与无数死掉的士兵的血融合,染湿了昭明太子明黄色的长袍。
——既为太子,不负家国,不负百姓,不负此身黄袍。
——既为夫君,不负日月,不负朝朝暮暮,不负卿。
——惟愿永结同心,护家国与你,此生无忧。
昭明太子眼前模糊一片,抹掉唇边的血迹,颤着手将剑举起,坚定道:“那么,将我亲自来守城,直到战死。”
他拿起破旧的剑锋,如同千百年前屹立在小国之上的普通人一般,亲自斩下敌军。
这么强的信仰,做什么都会成功的。长厌君哑口无言,无所谓地耸耸肩,“再见了!”
第三剑,灵力排山倒海般迫近,铺天盖地袭卷每一个敌军。没了醉花间吸走灵力,长厌君身姿如燕,轻盈无比地跃在空中,千军不可阻挡。
城墙轰然坍塌,昭明太子单膝下跪,血液几乎要将他全身埋没,他吐出一句话,滚着鲜血般肺腑寒冷,“随我,守城!”
第四剑,长厌君将剑对准他的脑袋,杀意混着少年不屑的神情展露在外,“你去死吧。”
他一剑挥走空中无数尘埃,所有的人影都在这一剑内归于模糊的寂静,触目四顾,唯有惊鸿如月的一袭红衣,永恒不变。
昭明太子的身上已经伤痕满满,他无惊无波地闭上了眼睛,脑内终于冒出最后一个场景。
鬼域的彼岸花太多,他的心上人过敏,一见到便打喷嚏。
他便下诏,将鬼域种的彼岸花全部铲除。
从未昏庸过,只此一次,便今生难忘。
滔天巨浪般的恨意将昭明太子淹没,他红着眼睛,轻而又轻地掠了一眼面前的少年郎,温声道:“你杀了我吧。否则,我会杀了你的。”
长厌君剑意已经无法挡住,杀心铸成,掌心甚至被剑风反噬,如若此刻停手,估计他自己要先受伤。
因而他只是冷漠地看了一眼昭明太子,剑已经抵在昭明太子的咽喉上,可却忽然听到一声呼唤,似命令,似祈求,经年无法抗拒:
“义父,停下。”
一声止杀伐。
长厌君生生收回了这一剑,剑锋转到自己身上,整个胸膛被反噬的剑意击穿,鲜血飞开,染遍了他整个白发。
他踉跄跪在地上,抬眸望见一轮红月高悬在外。战场的硝烟弥漫在鼻尖,刺耳无比,而一点流光,照亮了白金色衣衫的人。
他望向他,仿佛整个世界已经与自己,了无牵挂。
“微尘君,”长厌君咳出一口血,撑起身子,跌跌撞撞抱住了面前的人,“我为你打下天下了。”
少年人长发未挽,纤细的脖颈上绕着软软的白发,血腥气弥漫内,一字一地撒着娇,“你可以娶我了。”
微尘君揽住他的腰身,久待病气的眉眼一落,不动声色地对上了昭明太子的眼睛。
微尘君摸着长厌君的脑袋,却道:“昭明太子,捡起你的冠来,如果你还有骨气的话。”
昭明太子喘息几声,看向了二人抱在一起的身体,难得被荒唐到了,低笑道:“好,好。为他平天下,那我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