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域一轮红月隐在情人眼底,昭明太子年纪比长厌君要小,碰上他的肩膀的时候,珍重又小心,轻轻的薄被放在颈上的时候,几乎温和到了极致。
那样澄澈而轻柔的视线。游时宴长睫一颤,伸手抓住那双手,不依不饶地追问道:“殿下,你说你进鬼域,要不要付买路钱?”
他长得漂亮,桌上的烛火映照着浅薄的九州地图,眉眼像是揉进了山海。
是喝多了吗?秦意一怔,嗓子不知为何有些哑,“什么?”
游时宴眯了眯眼睛,重影的景象分不太清,狡黠道:“怎么,殿下平常也是要赊账的吗?不是最正经,绝对不会犯错的吗?”
秦意心跳乱了一下,不知是被撩拨得心乱,还是游时宴所做恰好正对他的想法,刻意道:“赊账的话,你会来讨吗?”
昭明太子什么时候这么有意思了?游时宴以为他会一本正经的说不能赊账,笑得凑到他面前,“殿下,你准备怎么赔我?”
他离得秦意太近,秦意俯下身,一股浅浅的酒香传来,鬼使神差道:“实在不行,我赔给你。”
这就有点太会说话了。游时宴眨了眨眼睛,仔细看着他,看了一会后,“突然变聪明了。等等,我看看划不划算。”
他深吸一口气,盯着秦意看。秦意长眉微扬,莫名紧张了起来。
片刻后,游时宴哐当一声,直接把头扣在了桌子上,又睡着了。
秦意有种被惹着玩,又被丢在一边的无奈感,他将被子披在游时宴身上,耳边难以克制地捕捉着游时宴的呼吸声。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夜色浓重如墨,唯有一轮高悬如故的明月,飘至中天,飘至梦中,再飘入心底。
秦意听见很轻的呼吸声,微不足道地浮动在心间,心跳却如冬日暴雪,有几分诡异的满足。
他想抽出游时宴手下的地图与律法,看一会儿好冷静一下。游时宴却趴着不愿意放开。
那便不看了吧。秦意想着,有比地图更值得看的东西。
他撑着额间,倦意在雪夜袭来,昏昏沉沉间,不忘扣上游时宴的手。
出乎意料的,游时宴反过来握住了他,少年人的掌心很炙热,滚烫又温暖,像雪夜里的一场幻梦。
游时宴撒娇道:“陪我休息一下吧,殿下。”
经年的疲乏仿佛积雪,转瞬便消融在少年意气风发的眉眼内。秦意握着他带着薄茧的手,上面因自己而受过的伤还有残留,胸腔心跳如雷做鼓。
嗯,不能让他走。秦意淡淡想到,殿下这两个字,从来没有如此好听过。
皇宫内,秦伏凌在上天庭玩够了,终于大摇大摆地回到了人域的皇宫里。
门口洗洒的太监大惊失色,看到他成熟的玛瑙绿翡翠短袖,忍不住泪流满面,“陛下,真的是你。我们以为你驾崩了!把事情都交给摄政王了!”
秦伏凌哈哈大笑,突然愣住,“若有国丧,吾必复活。等等,什么摄政王,吾怎么不记得有这么个人。”
太监在旁边哎呀哎呀的解释,秦伏凌思索了一会儿,真不记得自己有这么个侄子。
他活了几千年,每年都在九州到处玩,固定每天晚上怀念自己的老婆长厌君,偶尔笑话便宜儿子昭明太子,生活如此稳定,从来没有过亲戚。
“这事恐怕有问题,”秦伏凌打断了太监的话,甩起了短袖的袖子,“嗯,吾明白了。你去给这位侄子送点礼吧。”
第六十二章
临州靠海更近,向来有围海造田的传统,圈地圈得多产粮自然好,又仗着行船方便,很是富庶。不过姻缘神裴意忧成神后便很注重文化发展,舍弃了经商这一条出路,建了不少学堂。临州人学识渊博,做了官后,又建立了九州律法,从老人出门摔倒在地该不该扶,一直到小孩路上撒泼打滚谁负主责都有详细规定。正因此,便有了与秦州皇室截然不同的规矩。
秦州皇帝抖一抖,临州人都要根据法律,评判皇帝抖下来了好几根头发丝,该不该抓起来进行教育。俗话说得好,天大地大,都不如临州法律大。
游时宴这几日天天跟侠士们厮混在一起,如今刚醒,正在旁边梳头发。他咬着发带,含糊不清道:“你说什么?”
秦意脸不红心不跳,叹了一口气,“我感觉心慌,恐怕今天有人要杀我。”
“可你昨天也是这么说的啊,”游时宴直言不讳,发带潦草几下缠在头上,“你不是说刺杀你的是刘思来吗?他不至于天天都发悬赏,你自己吓自己做什么。再过两三天就到了。”
秦意看他终于肯看自己了,默默将一根银针拿出来,放入茶碗中,银针慢慢变黑。秦意温声道:“有人要毒杀我。爱卿,你看。”
游时宴手一颤,没束好的长发散开,“这是我的茶碗!谁要毒我?”
秦意眯起眼睛,才发现刚才只顾着看游时宴,把毒下错了,扶额不语。
“我知道了,”游时宴神色几经变幻,将可能给自己下毒的对象一个个找了一圈,发现每个人都有可能,“不对。怎么感觉所有人都会给我下毒?上天庭就没一个好东西。”
我现在帮神君下凡,他们还折腾人,这有点太过分了。游时宴越想越委屈,气得自己呼吸不畅。
秦意悄悄把手伸了伸,又往里面倒了点粉末,沉吟道:“好像是我看错了。你也不用吓唬自己。”
他怕被发现,伸出手按了一下游时宴的肩膀,“我先给你梳头发,怎么样?”
事也至此,打也打不过上天庭,骂也已经被上天庭骂了若干年了。游时宴只能坐在梳妆台上,任由秦意帮自己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