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应该……也对我有感觉。
我是特殊的。他连陈年旧疤都可以剖开,为我掏出一颗血淋淋的心,就因为我说想看。祝知希都清楚。
“那我更不明白了。”
“你当然不明白了,你是个要什么有什么的人。”祝知希说完,垂了垂眼,“他不是。反正,我就是想让这个礼物纯粹一点。”
他说着,看向哥哥:“我想告诉他,我写下这封信,不是出于性缘上的占有欲,我不是想让他看完之后因为一时的情绪决定和我在一起,这根本就不是我做这些的目的。”
只是想给他一个单纯的惊喜,缝好他的伤口,给他一次坚定的选择。
这本来就是傅让夷应得的。
誊好信,埋起来,铺上草皮,祝知希想,不知道傅让夷读完会不会哭呢?
上次看他哭还是易感期呢。
坦诚来说,他是有一点点期待的。可躲在树后举着望远镜的他,真的看到傅让夷摘下眼镜擦眼泪,又揪心起来,差一点忘了流程,想跑过去抱住他,给他擦眼泪。
但老祝实在是个尽职尽责的总导演:“再等等,让夷肯定还没读完。”
“好吧。”
撑过忐忑又心疼的几分钟,祝知希从哥哥手里接过树苗,悄悄靠近了栅栏。
本想给他一个惊喜,但狗狗博士实在太警觉,在他拉开栅栏门的瞬间就回了头。
在星星点点的金色光芒里,两人对望了几秒,祝知希忽然间紧张起来。他感觉傅让夷身上那层坚硬的、紧绷的壳好像融化了,落了一地,里面的人柔软极了,眼神里都是流淌的水波。
静默中,傅让夷先开了口,声音比夜色还温柔:“原来真的有树要种啊。”
祝知希点了点头,靠近了,蹲下来,又觉得不够近,于是往他身边蹭了蹭。他将树放下来,侧过脸盯住傅让夷,快要贴上他的脸。
“你哭了吗?”他小声问。
傅让夷没说话,只是笑。
祝知希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指尖蹭过他眼角。湿的。
“谢谢你。”傅让夷用手覆住他的手,“这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礼物。”
祝知希垂下眼,小声嘀咕:“话别说这么早啊,以后说不定……”
没等他说完,傅让夷忽然问:“可以亲你吗?”
祝知希一愣,差点坐到土里:“我……我爸和我哥都看着呢。”
“就是因为他们看着啊。”傅让夷声音很轻,循循善诱,“这种时候,没有一点亲密举动才比较奇怪吧。”
好像挺有道理的。祝知希心跳一点点加快了。他深吸一口气,想抬起脸,可这个吻已经先一步落下来。
傅让夷吻了他的额头。
然后他搂住了祝知希,轻轻地,好像不敢用力似的。好奇怪的拥抱。或许是因为风太大,祝知希的眼眶竟然也有些发酸、发涩。
他将脸埋进傅让夷的肩窝,深深吸了口气。
要是这时候,能闻到他的信息素就好了。哪怕只有一点点都好。动情时花香更多,那难过时呢?会不会是一片生长繁茂的苦艾。
“祝知希。”
“嗯?”
严谨到一丝不苟的考古学教授,忽然发出一个天马行空的疑问:“我们现在在哪一号宇宙?”
忍了又忍的一滴眼泪终于还是落了下来。祝知希紧紧地拥抱他,低声说:“我不知道啊,你来命名吧,你是原住民。”
傅让夷轻笑了一下:“那就……1214宇宙吧。”
祝知希抬起头,冲他笑了一下:“好。”
于是,1214宇宙的傅让夷和祝知希一起将百宝箱搬出来,在草皮的空洞里填上了一棵小树。准确说,是一棵丝柏。
“为什么要种丝柏?”傅让夷明知故问。
祝知希偏偏不按常理出牌:“因为丝柏很酷,你知道吗?梵高的星空里那棵快要长到天上的树就是丝柏,多有生命力啊。”
“是吗?”傅让夷笑了笑,轻声说,“我以前不喜欢丝柏,但前段时间,我看文献的时候,知道了丝柏的特殊意义,又觉得还不错。”
“什么意义?”祝知希问。
傅让夷没立刻回答。以前他只觉得,这种树总种在墓地旁。有时候闻到自己的信息素,他都会想,这是不是最靠近死亡的味道。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丝柏也代表“永生”。
他第一次发觉自己这样迷信。
“就像你说的,常青树,有很强的生命力。”傅让夷搪塞过去,“找到那篇文献发给你看看。”
离开花园后,祝知希牵着他,绕着房子来到侧面的一间玻璃房里。这里摆满了花草,像一座美丽的温室。穿过重重叠叠的蝴蝶兰,走到最中心,傅让夷才发现,祝父和祝则然都在里面。
除此之外,这里摆放着一张很大的彩色相片,金色相框,在花团锦簇之间。照片里的那张面孔笑得明媚、灿烂,和祝知希的确非常像。
祝父回头看他,笑容慈祥:“让夷,来见见妈妈吧。”
祝则然也递给他一柱点好的香,又回头,笑着说:“妈,这就是把祝知希拐走的小子。”
“妈你别听他乱讲。”祝知希立刻反驳。
起身时,老祝甚至抱了抱他,像个老父亲一样,拍了拍他的肩膀。
“以后多和小希回家啊。”
在新旧交替的时分,傅让夷收获了一只遗失多年的箱子,一封异世界的信,一座美得不真实的玻璃温室,这一切都像童话。童话的开端是他掉进了兔子洞里,捉住了一只兔子。
恍惚间他想,就算这是梦都好。他甚至梦不到这么好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