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她也需要留好后手。
一旦刺杀成功,安菲和柏妮丝展开激烈的厮杀,那想通一切的柏妮丝一定会对她展开报复。
如果刺杀成功后她选择躲入安菲的庇护,那也意味着安菲可以完全决定她的生死。
这个选择不行,她或许还可以逃走。
但行动的最初目的是毁掉温莎。
她需要留下伺机而动。
窗边出现一个落魄的黑影。红点在他唇边闪烁,吐出几次烟圈后,他敲响了店门。
雨丝洇湿顾笙的肩膀,何因北不由思考,难道不避雨更利于记者伪装,还是顾笙单纯喜欢淋雨?
没想出个结果,顾笙却掐灭烟开口:“何小姐。”
何因北倒给他一杯热茶:“顾记者,我想请您帮个忙。”
这不是一句好话,顾笙不接她的茶。何因北便把茶放在他身前的桌上,郑重道谢:“顾记者,多谢你这么多年的照顾。”
顾笙眉头拧起,何因北的道谢比要求更让他惊魂不定,他不明白何因北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记得第一次和何因北见面,顾笙刚入职,还没过同情心泛滥的年纪。
他第一篇报道的内容正是何因北所遭受的家暴。那篇报道的效果很好,成功让何因北暴露在聚光灯下受公众关注。他以为她的父母不会再虐待她,可等他回访时,何因北却倒打一耙,对着自己的父母说那一切都是记者诱导。
顾笙因此丢了第一份工作。
二十多岁的顾笙善良又易怒,对此难以接受。
他在磨砺中成长,终于明白证人并不一定无瑕,也明白在无法提供保护的前提下,一味揭露丑恶一样会将人逼上死路。
记者并不总是代表正义,他们有时候也是刽子手。
他逐渐学会转圜,他以犀利的言辞揭丑,却也会在报道最后尝试提出解决办法。
或许正是因为这一转变,他没有被赶尽杀绝,甚至还进入了《伽兰时报》。
变得坚定强大后,他却又一次遇到何因北。
何因北好不容易逃出温莎,她控诉只是因为一次偶然的闯入,温莎却要用不成熟的机器阅读她的记忆。
顾笙又一次帮了她,条件是何因北必须告知她在实验室的经历,可直到现在,顾笙仍然对此一无所知。
他偶尔埋怨或者探究,但何因北从不正面回答。
内心深处,顾笙其实理解何因北。她一直有着迎难而上的勇气和暂避锋芒的智慧。他近乎看着她长大,他知道她其实并不依附于柏妮丝或者安菲。
那些没告诉他的实验室经历,她也同样不曾告诉柏妮丝或是安菲。
顾笙绷着一张脸,冷哼一声却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平心而论,他当年也有做得不到位的地方。
何因北见状端起茶杯朝他碰了一下:“那我们就一笑泯恩仇了。”
“你拿实验室的经历当骨头把我遛到现在,谁和你泯恩仇了?”顾笙冷嗤,“说吧,这次找我又是为了什么事?”
“我用实验室的经历换你顶头上司的联系方式,给吗?”
在安菲和柏妮丝之外的第三方,《伽兰时报》的幕后支持者或许会是一个好的选择。
顾笙闻言却差点把茶泼了出去,犀利的眼睛一扫:“发生什么事了?”
在何因北开口解释之前,顾笙先拿出审人的架势:“最近的这一切是你的手笔。”
敏锐如顾笙,早已猜出找他曝光实验室只是计划的开端。何因北主动将软肋递到柏妮丝手里,借机在温莎姐妹间周旋,是为了什么?
安菲对她的追杀雷声大雨点小,他们商量好了?还是何因北早已偏向了安菲?
在二人间周旋会很辛苦,但归顺一方却早晚是个死。他早告诉过何因北这一点,她怎么还会……
“我们想毁掉温莎,”何因北连忙解释,“一旦温莎现任家主死去,柏妮丝背上弑父的嫌疑,她们相斗,我需要自保,也需要确保她们两败俱伤,所以我需要依靠另外的势力。”
这个势力最好与温莎毫无关系,最好再正直善良秉公执法。
顾笙却摇头,他盯着何因北,嘴唇颤动几次,还是选择把话咽下去:“这个忙我帮不了,我奉劝你也别这么做。”
“为什么?”
顾笙起身就要离开,何因北忙抓住他衣角,黎海月瞬间出现堵在门口。
“顾记者,”黎海月堵死门,“请您告知原因。”
沉默在屋子里蔓延,长久的对峙里,是顾笙败下阵来,他颓然退回椅子上,任由黎海月又给他添满茶。顾笙并不是优柔寡断的人,事到如此,他只能无力开口:“《伽兰时报》的幕后老板是海因里希。”
海因里希?总统候选人海因里希?柏妮丝支持的那个海因里希?
何因北瞪大眼睛表情讶异,像猜对了人又不敢置信。顾笙点头确定她的猜测,慢慢解释:“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他们的产业有黑的也有白的。海因里希经营《伽兰时报》,大概是为了做招牌。但是他藏得很深。我猜这报纸或许是他竞选的底牌。”
没有竞选成功时,《伽兰时报》的内容鞭辟入里,一旦竞选成功,这份报纸的前路却是未知。
而要求海因里希对付他的支持者显然不现实。
“我劝你最好放弃那个想法,且不说刺杀温莎家主是否能够成功,就算成功了,就算你功成身退。可一个温莎倒下了又能怎么样?你批评了、揭露了、驳倒了,可温莎的资源仍然在他们那个阶层流动。你杀不尽千千万万个温莎。”顾笙难得温声相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