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召出来的机甲不仅权限完整,能源充足,甚至还填满了碳基生物所需要的营养剂和休眠液。
不是说为他们准备的都说不过去,但他当时怎么又毫不犹豫地朝黎海月开枪?
何因北想不明白。黎海月托着芯片,回忆遇到何老爹时他的一举一动,望向何因北的眼神郑重:“其实,我大概能理解他。”
同样是战争机器,同样被制造出来就受制于人,个人意愿无足轻重,只需要绝对服从。自我诞生的意识,反而是他们痛苦的根源。
“他最后一句话‘不自由,毋宁死’,因为从来没有得到过,自由对我们而言,或许像人类科学家愿意穷极一生追求的真理,虚无缥缈。”他思考着,望向浩瀚的宇宙,“或者你们的营养剂,吃了能活得很好,只是行尸走肉。”
词不达意,但他知道何因北能懂。
他回忆着在诺尔西的自己、被送上战场的自己、被俘虏的自己,他能够感同身受:“【蠕虫】让他的想法绝对透明,如果他想要帮我们,那控制他的人一定会阻止,他们拥有他身体的绝对操作权。但如果他想要死,对幕后人员来说反而无足轻重,因为这样的想法在军队机器人身上平均五秒就会产生一次。他真的死了,机甲操作器才有可能到我们手上。”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躯体损毁对智能体来说无关痛痒,于是在拿到操作器的同时,黎海月趁机将核心芯片拿了过来。
出乎意料,何因北竟然也能共情他。于是黎海月得到了一个拥抱,和一个落在额头上的吻。他的眼睛慢慢睁大,不可置信地抬头,看见何因北启唇:“还能救他吗?”
能,当然能。但黎海月不想在当下救。他瞬间收好芯片,扶住何因北的腰不让她离开:“你刚刚在做什么?”
“……打蚊子。”
“用嘴打吗?”
“我、乐、意。”
何因北转身欲走,黎海月却抓牢她,仰头看她目光灼灼:“我知道,那是吻对不对?你刚刚在亲我对不对?我知道亲吻在你们人类中代表着什么,你终于喜欢我了对不对?”
何因北不知道,只是在那一瞬间,她的同情心泛滥。她不回答,黎海月反而高兴:“真神奇,当初哪怕我在你面前掉眼泪,你的心都不会软一下。现在我只是在说别人的遭遇,你反而能够心疼我了。你真好,我真的好喜欢你。”
何因北脸色羞红,她抿唇掰着黎海月的手想要离开,黎海月却凑得更近,可怜兮兮地卖惨:“我真的好喜欢你,你能允许我吻你吗?”
施力的手指停下,何因北目光闪烁,最终还是选择点头。
第一个吻,黎海月牵起她的右手,落在她的指尖。
于是何因北颤抖着靠近,第二个吻,她主动打开了黎海月的口腔。
他们像两只莽撞的小动物,接吻更像是舔毛,他们把彼此的唇瓣舔湿,小心翼翼地靠近,郑重其事地触碰,带领着对方前往自己的领地。
初时的青涩逐渐褪去,他们在对方的亲身教学里逐渐摸索到技巧,这件事比简单的触碰还要让黎海月上瘾。
但是他记得人类需要呼吸。
所以他及时推开何因北,拍着她的后背替她捋顺气息,然后,下一次,再开始。
他们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常常接吻,黎海月抽空安置何老爹的意识,用机甲里的材料给他做了一个可发声装置。
毕竟植入意识的【蠕虫】并不会因为躯体损毁而消失,要是贸然给他提供躯体,还不知道操作着躯体的会是谁。
但何老爹却没有醒过来。
芯片无论受到什么刺激都没有任何波动,他好像真的死了。
“去除【蠕虫】的程序【消杀】本来就会对意识造成损伤,病毒在他意识里被消除又被植入,彻底损坏了他的意识也不是没有可能。”说罢,他又凑到何因北身边想要亲她。
何因北抬手拦他,黎海月的吻就落在她手心。他牵起来,又落在她手背。在他抬头看向她嘴唇的时候,何因北开口:“那怎么办?有其他办法吗?”
黎海月先亲了她再解释:“如果能找到墨提斯,或许能通过增强精神力唤醒他的意识。”
但他们短时间不可能再回伽兰了,即使他们弄垮温莎的目标还没有完成,但温莎的乱子一时半会儿也没法平息。
等再到一处可以补充物资的星球,他们就把海因里希放回去。
至于何老爹,只能祈求在漫长的时间里,他们自己也能制作出墨提斯。
“如果有机会,我们重新给他取一个名字吧。”何因北说,“他现在这个名字实在是……有碍观瞻。”
黎海月噗嗤一声笑了:“那你想叫他什么?”
“嗯……你呢?他不是叫你‘父亲’吗?”
“他才不是我儿子。”黎海月嫌弃,“他的行为一点看不出来是79代。”
“好吧~”何因北扬眉,黎海月好喜欢她漫不经心地逗自己,忍不住又要吻她,核心元件却突然传来一次震颤。
动力泵的速率极速上升,视线和探测器却都显示绝无异常。不安感越来越强,黎海月抱紧何因北将意识沉入机甲,以机甲作为放大器,探测的触须不断伸长……
黎海月骤然睁眼,属于诺尔西的信号瞬间将后羿同化。
虚无的宇宙中空无一物,可视线尽头,黑色的机甲和虚空几乎融为一体。他们密密麻麻,排列整齐,像森然的锯齿,又像蝗虫的卵。
那是诺尔西,宇宙蝗虫,战争疯子,他们集结此地,他们的死敌是伽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