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带着个人情绪,那么他的评价就不能全信,何况顾骄原本就觉得他的说法有些偏激。
“那么暗域领主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顾骄好奇,自从来到主星,有太多人在他面前提过这个称谓,可他从未真正了解过那个人。
“骄骄认为呢?”沈月卿不答反问。
“我也不知道……”顾骄想了想,“素雪姐姐说他是个暴君,秦孟阳说他是疯子,贺岩说他冷血无情,老师说他丧心病狂……评价都不太好。”
沈月卿抬眸看他,他笑了下:“不过我觉得,事实应该应该不全是那样。”
沈月卿眼神一动:“为什么?”
“因为我在联邦的地盘上呀!”顾骄说,“他们两个站在对立面,从古打到今,联邦人不可能说对面老大的好话吧。”
“而且这种事我也经历过,几个月前,我也是大家眼中的怪人,没人愿意跟我说话,但事实上我从没做过坏事,那些只是大家对我的误解而已。”
“嗯,骄骄真聪明。”沈月卿笑了。
顾骄不好意思地咬了口奶贝,脸颊鼓鼓囊囊的,不再说话了,他只是说了一件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事情而已,但这并不能说明暗域领主就是清清白白的,毕竟不是随便一个统治者都能被冠上“暴君”的名号。
他叹了口气,“要是能不打就好了……”
沈月卿伸手擦掉他嘴角的沙拉酱,轻声问:“不喜欢战争?”
顾骄理所当然地说:“当然了,一打仗就死人,会喜欢才奇怪吧?你想想,如果开打的话,学院会停课,店铺会关门,这么好吃的小蛋糕外卖,我们就再也点不到了……”
他越说越难过,看着碟子里的小蛋糕,眼神逐渐不舍。
但比起小蛋糕,他更在意的是身边人。
他额头抵在沈月卿肩膀上,身边都是对方身上淡淡的香味,“等一切结束之后,我们回家好吗?”
“如果你不喜欢和我家里人一起住,我们就搬出去,买个带小院的房子,我们两个人住,唔……就像上次那样,好吗?”他并不确定沈月卿会不会愿意跟自己回家,对方是主星人,哪怕这里发生战乱,终究也是他土生土长的故乡,应该会不舍的吧。
他还没来得及思考如果沈月卿拒绝该怎么办,就听对方在他耳边说:“好。”
顾骄愣了一秒钟,撑住他的胸口抬起脸来看着他:“啊?”
沈月卿平静重复:“我说好,我们一起回家。”
顾骄眼睛一热,忽然有点想哭,他黏黏糊糊地贴到沈月卿身上:“月卿,你对我真好……”
“在那之前,我还有些事情必须要完成。”沈月卿掌心贴上他的后背,像抚慰小兽般温柔,“给我一些时间。”
顾骄蒙在他怀里点头如捣蒜:“嗯嗯!”
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再上扬,无忧无虑的幸福生活似乎已经在前方向他招手了!
“以后我想在院子里种花,种菜,种水果……去市场上买种子,我们想吃什么就种什么,你喜欢吃樱桃么?家里有颗大樱桃树,到时候我们把它挖过去,每年夏天都能吃到新鲜樱桃,吃不完的可以熬成果酱……”
只要是和爱的人一起,哪怕生活中稀松平常的小事,也会让他感到无比的满足和幸福。
他捧住沈月卿的脸亲亲,嘟嘟囔囔,“真想快点回家呀……”
沈月卿抱住他,两人挤在一张椅子上,交换了一个奶油味的吻。
不管吻多少次,顾骄依旧会晕头转向,接吻的时间太长,他来不及换气,一张脸憋得红扑扑的,眼角泛起水光,目光定在虚空中的某点,视野里浮现出一片静海似的深蓝,耳边是朦胧的暗潮涌动的声音,水波碎裂天光,坠星般一点点洒落在他的脸上。
糟糕……喘不过气,好像出现幻觉了……
等等……不是幻觉,这里是——
精神图景!
像是被敲了下头,顾骄如梦方醒,猛地从水中探出头来,他的四肢变成了水母纤细透明的触须,正轻摇款摆地随着海浪沉浮。
接吻的时候身心太投入,两人的精神力无形中交错缠绵,他的精神体被吸进沈月卿的图景中来了。
这种接近神交的状态极难触发,需要两人对彼此全身心的信赖与亲密,一丝杂念都不可以有。相应的,触发这种状态之后,意味着两人的精神力契合已经到了不分你我、水乳交融的地步,互相的接受度极高。
顾·水母·骄在浅红色的海面上飘了一会儿,远远望见远处从海底生长出来的巨大赤色藤蔓,意识到现在是彻底根除精神力暴乱的好机会。
经过他前前后后十几次的疏导,沈月卿的精神力状态恢复了许多,远不如第一次那般狂躁暴乱,具象化到精神图景里,就是海水逐渐褪去被污染的红,越靠近岸边,颜色越接近原本的湛蓝。
盘踞在看不见的海底深处,枝条无限向上缠绕生长的藤蔓,也从一开始红到近乎发黑的状态,露出了一点植物该有的青绿。
靠近仍然会让他感到难受,却不再寸步难行了。
藤蔓像一个任性的病人,第一次收起防备的尖刺,展开胸怀接受另一个精神体的侵入。水母骄小心翼翼控制好体内流动的力量,排除所有可能阻挡它们接触的因素,它试探着靠近,颤颤巍巍举起自己的透明触须之后,一根挂满浆液的粗壮藤蔓也朝他伸了过来。
两个尖尖碰上的刹那,水母骄心念一动。
和扎根于深海,遮天蔽日的巨大藤蔓相比,它就如同沧海中的浮游一般渺小,仿佛一个喷嚏就能被掀翻到对岸,它的伞盖盈盈翕张,看似纤柔的触须在水中轻轻摇摆,站在这座庞然大物面前,它缓缓放开了对自身的控制权,纠结缠绕的藤蔓茎部张开,露出一个直径数米的大洞,洞内突刺的荆棘纷纷回缩,仿佛担心刮破了水母果冻似的柔软表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