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正是江潮。
距离谢寒玉在天雷下消散已经过了七年了,江潮在连山阴岭便待了七年。
自临城醒来以后,他便发现自己一个人躺在地上,身边是断了的霜寒,被谢寒玉放在婴儿身旁的纸鹤也没了气息,化作一团废纸。
天地间再也没了谢寒玉的气息。
那枚逆鳞完好无损的待在他的体内,仿佛是替谢寒玉在守着自己,江潮疼的在地上打滚,手指陷在地面的沙土里,血肉模糊,可再也没有一个人握住他的手把人拉起来。
他的谢寒玉没了。
江潮是不愿意相信的,可他在幼时见惯了太多历劫的仙人受不了雷劫,而魂飞魄散的。
师父告诉过他,若是那人成功了,满宗门的人都会庆祝,天地间也会充斥着浓厚的灵力。
而且那人在凡间的魂灯是燃着的。
江潮回过怀仙门,可入目满眼的白布和那盏灭了的魂灯让他更痛了。
却山行抓住了他的手,一遍又一遍的问他,“为什么寒玉师兄死了?你不是龙吗,你不是无所不能吗?你不是能护好他吗?”
“江潮,这一切都怪你,要不是遇见你,寒玉师兄也不会遇到这么多的事情。要不是因为锁龙井,寒玉师兄只会待在沧溟山,等到飞升的那一日,赢得满堂喝彩。”
却山行眼底猩红,他听到魂灯灭的那一刻,心里只想是有人在开玩笑,可没想到这一切居然都是真的。
应忔去拉他,可却山行一把甩开应忔,拔剑刺向江潮,他是谢寒玉带回来的,心里面极其依赖谢寒玉,他自小就立了誓,“若是谢寒玉成了仙,他就在人间为他护好香火。”
“你滚,怀仙门不欢迎你。”
剑上的血滴在地上,于天青一把拉住江潮,“却山行,那可是天雷,谁能料的到?你现在怪明朝,他难道不伤心吗?”
于天青看着江潮苍白的脸色,叹了口气,“明朝,小时候你就见过了,尤其是下凡历劫人的天雷,总是更厉害些。师娘就是这样……”
他到最后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只是拍了拍江潮的肩膀,江潮回来是为了那盏魂灯,他声音冰冷,看向玉溪真人,道,“我要魂灯。”
“你凭什么?你和寒玉师兄是交好,可他是我们怀仙门的人,你有什么资格?”却山行简直要气炸了,玉溪真人看了江潮好几眼,点了点头,道,“好。”
“师父,对不起。”
江潮走到奈清闲身边,又摸了摸燕鹤的头,“要好好的。”
“明朝,你要做什么?”奈清闲心里不安,江潮是他看着长大的,看着随性自在,可最是重感情,他现在这个样子,奈清闲不敢想象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江潮却没说话,拿了魂灯就离开了,自那以后,世间再没人见过江潮。
江潮从水里出来,面容冷峻,再也没了之前的朝气,他很少笑,只有在梦中见到谢寒玉的时候才会有片刻的轻松,可醒来时又是空荡荡的一片。
他身边再也没了那个让他牵肠挂肚的人。江潮找了所有的办法,想要为谢寒玉找回魂魄,哪怕是一星半点儿,可天地之间那么大,都找不到谢寒玉的痕迹。
谢寒玉走后的第二年初春,江潮的发情期到了,他在连山的泉水里泡了半个月,尾巴尖蔫蔫的挂在石头上。江潮不可避免的想起来那白皙温热的手腕,可是再也碰不到了。
谢寒玉走后的第二年季秋,江潮听到一个能凝聚魂魄的方法,跑了几千里到了诀城,他满心欢喜的去找那个叫逢生的道士,最终得到的却只有“他已经完全不在了”的八个字。
江潮回去的路上救了一个上山采药的儿童,大概有四五岁的样子,手里还捧着一个用桃木枝刻的小人。
江潮一下就想到了什么,他要重新为谢寒玉造一个身体,哪怕违反天理,会让他不容于世,这都无所谓。
等造好了,他就在阴岭挖个坑,把自己和这具身体一起埋在里面。
江潮和谢寒玉生同衾,死同穴。
在鬼灯里,他们结了亲,江潮抱着谢寒玉下了花轿。在飞雪的沧溟山,江潮和谢寒玉拜了天地,入了洞房,成了生生世世的道侣。
逆鳞被江潮扒下来,这一次剧烈的疼痛让他忍不住蜷起了身子,可却没有人能守着他,指尖拂过他的额头,再留下温柔一吻。
他的灵力消散的厉害,满头青丝变成了银色,江潮握紧了那柄断剑,割下来一缕发丝,放在阴岭刻着清到骨的那个石头下。
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谢寒玉。
可他要为谢寒玉报仇,报了仇,江潮才能去找他。
天空传来几声响雷,今天是立春,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风破竹刚从天上下来,他非要得到逆鳞不可。
山鬼跪在他面前,低声道,“那条龙就在阴岭,身边无人,我前几日才见那片逆鳞,暗淡了不少,想必是灵力消耗过多,身体必定十分虚弱,主人可要动手?”
“先不急,他不是稀罕谢寒玉吗?你化作他的模样去会会,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有多情深。”
“属下不敢,琼玉仙君的样貌……”山鬼也没想到当年那个她看上的漂亮男人,居然会是天上来的,现在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再看半眼。
“哼,”风破竹冷笑了一声,“他失了记忆,就是想护着先前的人,怕是也不行了。不足为惧,你只管去做,我去请他来看场好戏。”
“是。”
山鬼只能应下,风破竹手指一点,山鬼的模样就变了,她远远的看见江潮的背影,被衣裳盖着却仍然劲瘦有力的腰,只觉得这一趟似乎也不亏。